第10章
知道这件事的沈寻和沈骆打趣她，马上就是炙手可热的编剧了。</p>夏熙月却没功夫理会他们的调侃，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p>
几天下来，人似乎都瘦了一圈。</p>
电影开拍前的这天晚上，吴茜带着夏熙月去了剧组的饭局。</p>
应酬中推脱不掉喝酒。</p>
唐LJ晚柠被劝着喝了几杯，胃中一阵翻涌。</p>
她走出餐厅缓了会儿，清新的空气赶走不少烦闷。</p>
正准备回去时，身后却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p>
“柠柠？”</p>
夏熙月侧眸看去，不禁一怔。</p>
裴建川无声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隐在黑暗中的双眼晦暗不明。</p>
“你瘦了很多……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p>
他稍稍严厉的语气让夏熙月心头一跳，有一种被抓了包的感觉。</p>
她强装镇定：“最近工作太忙，今晚有应酬。”</p>
“这不是你不好好吃饭的理由。”裴建川皱了眉。</p>
夏熙月本就难受，又被这样莫名其妙地训了两句，隐忍的情绪濒临迸发。</p>
她拧眉看向裴建川，语气不耐烦。</p>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p>
话落，空气中一阵诡异的寂静。</p>
夏熙月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太重，像是埋怨，而以现在两人的关系，她不应该这样。</p>
刚要开口，却见裴建川微微垂下了头，眼中的失落分明转瞬即逝，却格外清晰。</p>
“抱歉，我不是要说你，我只是……只是担心你。”</p>
夏熙月怔住。</p>
担心？以什么身份担心？</p>
见她沉默，裴建川以为她生了气，放缓声音道：“等下我送你回家吧，我没喝酒。”</p>
他语气中含着紧张和试探，夏熙月听着，拒绝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p>
没来得及开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餐厅中走出来，为首的就是走路有些不稳的吴茜。</p>
瞧见夏熙月，吴茜对她挥了挥手：“柠柠，打个车回去吧，我喝醉了。”</p>
更没有理由拒绝了。</p>
裴建川垂眸看她，眼睛竟有些亮：“太晚了打车不安全，我送你。”</p>
不知怎的，夏熙月觉得此刻的他像只在摇尾巴的大狗，如果她拒绝，他一定会难过。</p>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有些犹豫。</p>
裴建川却像是能看透她心思一般：“柠柠，为什么不能让我送你回去，你在躲着我？”</p>
夏熙月心里一跳，抬眸就撞上他那双漆黑瞧不清情绪的眼眸。</p>
如果再拒绝下去，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p>
但这样，就只剩下一个选择。</p>
第三十五章</p>
她顿了顿：“没有，你想太多了。那就麻烦你送我回家了。”</p>
裴建川随即就露出笑容：“不麻烦，应该的。”</p>
夏熙月心里莫名有一种捏着后脖颈，只能听命顺从的奇怪感觉。</p>
这时，吴茜走近，看见裴建川时微微一怔：“你……”</p>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p>
夏熙月没看到她微微放大的瞳孔，自顾自介绍：“他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裴建川，正好碰上送我回家。”</p>
吴茜怔怔点头，却不知道是因为喝醉还是因为什么：“那正好，有他送你回家我就不送你了。”</p>
告别一众人，夏熙月跟着裴建川坐上车。</p>
一路上，车厢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p>
这种诡异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压抑。</p>
到了公寓楼下，夏熙月解开安全带，低低地说了声谢谢。</p>
刚掰开车把手要开门，裴建川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柠柠，可不可以……不要躲着我？”</p>
夏熙月动作一顿，心脏无端跳的剧烈：“我没有，再说……我为什么要躲着你？”</p>
裴建川勾了勾嘴角，笑容染着苦：“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出来的。”</p>
“感觉不算数的。”夏熙月本能地吸了口气，“更何况我们从前毫无交集，以后也没必要有太多交集。”</p>
“我只是想对你好。”</p>
话音落下，夏熙月诧异地转头看向他。</p>
什么？只是想对她好？</p>
这是什么话？</p>
夏熙月无声攥紧手指：“为什么要对我好？”</p>
裴建川目光熠熠地看着她，手缓缓指向自己的心脏。</p>
“因为这是我亏欠你的。”</p>
车厢里不知道第几次陷入沉寂。</p>
夏熙月松开车门把手，咽了下嗓子，把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压回去。</p>
“你什么时候亏欠了我？”</p>
他不可能会知道自己在假装失忆，她分明天衣无缝，演的滴水不漏。</p>
裴建川放下手，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声音中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小时候，你心口上有道疤，是为了救我被树枝划的。”</p>
夏熙月吊着的心陡然落底。</p>
她心口上的确有道疤，也的确是小时候为了接住从墙上摔下来的裴建川留下的。</p>
但他刚刚指向自己的心口，她差点以为他说的是对她心上的伤害。</p>
早知道演戏这样提心吊胆，当初就不该临阵脱逃，真的忘了裴建川才好。</p>
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夏熙月的语气很明显轻松了些，但她自己没察觉到。</p>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用放在心上。”</p>
裴建川却不容置否：“不管时间长短，亏欠了总要还。”</p>
夏熙月莫名觉得他这话中还有别的意思。</p>
但是想了想，裴建川什么都不知道，应该只有表面意思。</p>
她抿紧唇，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应对。</p>
答应，他以銥誮后说不定会更频繁的找自己，可是不答应，就显得太刻意，真的是故意避开他了。</p>
半晌，她终究是没回答，反而是说：“你这样对我好，女朋友知道了要吃醋，可是不好哄的，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p>
裴建川沉了声：“我没有女朋友。”</p>
第三十六章</p>
夏熙月身形一顿，差点脱口而出：那苏雅呢？</p>
但话到了嘴边，就被她及时拦住咽下。</p>
不过须臾，夏熙月就冷静了下来。</p>
裴建川有没有女朋友，和苏雅又是怎么回事，这些早就和她没有关系了。</p>
她当初选择放手，就是要从那段痛苦的生活中抽身。</p>
他们两个人不该再有一点交集。</p>
想到这儿，夏熙月面色倏尔淡漠，声音都凉了好几度：“没有女朋友，我们也需要保持距离。这不过就是一条疤，早就愈合不疼了，所以你不需要对我好。”</p>
说完，她没再看裴建川一眼，更不等他回应，推门便下车离开。</p>
就该这样说清楚，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p>
裴建川却紧紧盯着夏熙月离开的背影，好久也没有收回视线</p>
他的心脏明明早就千疮百孔，可现在竟还疼得像是被再次剖开。</p>
额上冒出些冷汗来，裴建川深呼吸着，费力地抬头看向三楼的那扇窗。</p>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夏熙月接受他对她的好。</p>
她对他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希望不想再被打扰。</p>
可夏熙月不知道，她的重新出现，是裴建川放弃轻生的那一抹希望。</p>
他本来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如果那天没有走进摄影展的话。</p>
……</p>
电影拍摄的准备阶段结束后，夏熙月才发现裴建川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现过了。</p>
那天晚上回家后，她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说重了。</p>
但没想到裴建川会真的听话，没再来找过她。</p>
他消失在她的生活里，这本是夏熙月想要的结果。</p>
可不知怎么，她心底却又隐隐有些别的情绪。</p>
那天裴建川说的话倏地在耳边回响。</p>
“我只是想对你好。”</p>
“因为我亏欠你。”</p>
夏熙月心跳突然停了拍，她忙晃晃脑袋，逼着自己不再去想。</p>
已经得到想要结果，她要过好自己的生活。</p>
剧本已经完善好，电影也已经开机，她作为编剧直接跟着剧组走，整整一个月都住在酒店里。</p>
沈寻心疼她的奔波忙碌，天天亲自做了饭送来。</p>
可半个月之后他突然变得很忙，日日来探班的变成了沈骆。</p>
下午五点，沈骆拎着饭盒准时出现在剧组。</p>
“柠柠姐，猜猜今天的菜色是什么？”</p>
夏熙月放下剧本：“天天要我猜，我猜今天是佛跳墙。”</p>
沈骆笑嘻嘻：“那你还是太高估我哥，不过我回去就告诉他你想吃佛跳墙，他保证今天晚上觉都不睡就给你学会。”</p>
夏熙月敲了他一下额头：“就你贫嘴，你哥这几天忙成这样还敢指使他，怎么不是你学？”</p>
“我又不是唐幽王，才不烽火戏诸侯。”沈骆调侃。</p>
三句不离沈寻对她的感情，夏熙月索性不理他：“沈寻最近怎么这么忙？以前没见他这么忙过。”</p>
沈骆打开饭盒：“来了个有些复杂的病人，就比较忙。柠柠姐你要是这么关心我哥，不如直接给他打电话问问？”</p>
夏熙月不看他：“我不想打扰他工作。”</p>
沈骆笑着凑近她：“柠柠姐，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哥了？”</p>
第三十七章</p>
夏熙月拿筷子的手一顿，眉心微微蹙起：“沈骆，你不要乱讲。”</p>
听出其中警告的语气，沈骆耸耸肩，不再讲了。</p>
说到底感情还是两个人的事，他再怎么替他哥着急也没用。</p>
而沈寻偏偏还是个闷声的，明明大家都能看出来他喜欢夏熙月，可他还是不说。</p>
一个假装不喜欢，一个假装不知道。</p>
沈骆离开后，夏熙月去了卫生间。</p>
刚准备推门出去，卫生间里走进两人。</p>
其中一人的话让夏熙月脚步一顿：“哎，我和你说，我们剧组这个编剧好大的来头。有人找到张导，花钱让他选这个剧本呢。”</p>
“你说夏熙月？她看起来不像是多有来头的样子啊。”</p>
“所以说我们都被她那副样子给欺瞒了，其实人家背景超大，拍个电影当玩。”</p>
“你怎么知道？那她身后的背景是谁啊？”</p>
“我听人说的咯，是谁我不知道，只听说姓顾……”</p>
脑袋嗡的一声像是爆炸开来，后面的话夏熙月一个字都听不清了。</p>
花钱？姓顾？</p>
一个月前吴茜的话突然在夏熙月的脑海里响起：“我就说你有天赋咯，这剧本刚写完就有导演看中了，谁都没你好运。”</p>
好运？</p>
她早该想到，天上不会掉馅饼。</p>
夏熙月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直到门外两人离开才推门走出。</p>
她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拨通了裴建川的号码。</p>
可直到自动挂，听筒中响起的只有冰冷的嘟声。</p>
夏熙月深吸了口气，再打过去。</p>
但连打几个，始终无人接通。</p>
手臂垂落，夏熙月靠在门板上，在脑中一遍遍回想着这一个月前后发生的事，突然发现这件事并不是无迹可寻。</p>
比如聚会那天碰巧遇到裴建川，现在看来就不是巧合。</p>
半小时后。</p>
夏熙月走下出租车，看着面前的别墅眸光一暗。</p>
这里，曾经是她住了八年的家。</p>
好像也没有离开很久，但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p>
压下心底涌上来的异样情绪，夏熙月抬步走到门前。</p>
刚想敲门，她的视线却落在了密码门锁上。</p>
裴建川会改掉密码吗？</p>
她这样想着，手却先一步落了下去——0724，她和裴建川的结婚纪念日。</p>
滴——</p>
门应声而开。</p>
夏熙月的心狠狠一跳。</p>
她还没来得及去想裴建川为什么没换密码，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p>
裴建川站在门后，还保持着要开门的动作，像是要出门的样子。</p>
四目相对，他呼吸一滞，眼底满是惊诧。</p>
“柠柠？你……”</p>
不等他说完，夏熙月语气生硬地打断：“电影的事是你安排的，对吗？”</p>
话落，裴建川愣在原地，失去了所有反应。</p>
怪不得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原来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p>
裴建川没时间去想夏熙月是怎么知道的。</p>
他抿了抿唇，眼睫颤了下：“是我，但是柠柠，我只是想帮你，我……”</p>
“够了。”夏熙月眉眼间像是结了层冰霜。</p>
她上前一步，这一段时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悉数迸发。</p>
“裴建川，我真的不想和你再有交集！”</p>
第三十八章</p>
裴建川温和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p>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夏熙月，心像被尖刀绞碎一样。</p>
为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就要摊牌？</p>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裴建川，他倏地明白，夏熙月要把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是要彻底地和他划清界限。</p>
“柠柠，你怎么……”</p>
“是，我根本就没失忆，我都是骗你的。”夏熙月打断他的欲言又止，“原本我以为这样可以让你远离我，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p>
“你不但没有离开我的生活，反而插手更多，裴建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p>
裴建川浑身一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p>
夏熙月猜的一点不差，他说不出来。</p>
她有些讥诮地笑了下：“说不出来？那我替你说。”</p>
“因为你在我死后知道我得了抑郁症，知道我和你离婚后过的并不好，所以你对我的死感觉到愧疚，想要弥补我。但是裴建川，你没必要这么做。”</p>
“我们早就结束了，从我们离婚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没有一点关系了。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不亏欠我，不需要弥补我，我也不会纠缠你。”</p>
夏熙月知道裴建川听得清清楚楚，可她还是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听见了吗，裴建川，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p>
断就该断干净，不管是二十几年的相识，还是八年的婚姻。</p>
唐围那么安静，却让裴建川怀疑正在下一场暴雨，有窸窸窣窣声传进耳朵，一种类似耳鸣的生理反应。</p>
裴建川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仿佛那是他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动的地方了。</p>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不是觉得愧疚。”</p>
“你是。”夏熙月很笃定。</p>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p>
他们曾经的婚姻就像是一片荒原，只有夏熙月在努力灌溉，靠着偶尔的海市蜃楼来自我宽慰。</p>
可荒原就是荒原，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让它变成绿洲。那种日渐惨败的感觉，真的太不妙，太无奈了。</p>
夏熙月刚说完，手机就响了。</p>
她看了裴建川一眼，接起电话，人也跟着转身离开：“沈寻，怎么了？”</p>
“我有点事现在不在酒店……”她边讲电话便离开，没再回头。</p>
只是眼眶莫名有些酸涩，夏熙月眨眨眼，视线还是清晰的。</p>
裴建川看着她一点点走远，没有上前挽留，就那样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p>
屋子里没开灯，他一直站在黑暗里。</p>
要是夏熙月再往前一步，一定能看清他眼下乌黑的眼圈和满是血丝的眼眶。</p>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裴建川才关上门。</p>
坐在冰冷的沙发上，他像是这一刻才终于回过神，夏熙月刚才说了什么？</p>
“裴建川，我们没关系了，你不要再管我的事。”</p>
胸口彻底空了，严重的坠落感，有什么沉到了底。</p>
裴建川喉咙滚动，皱起眉，半晌才喘出一口气。</p>
他想起自己曾因为学校的事晚归，累得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醒来后发现夏熙月守在自己身边，他的头在她的腿上。</p>
夏熙月摸摸他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我等下给你热杯牛奶好不好？”</p>
裴建川脸上一片凉意，他伸手去摸，全是眼泪。</p>
原来……他真的失去了一切。</p>
第三十九章</p>
裴建川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被顾母叫回了家中。</p>
进门时父母在吃午饭，他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p>
顾母搁下筷子问：“阿衍，你这几天……还好吗？”</p>
裴建川刚要开口，顾父看了顾母一眼，示意她别再问下去。</p>
“我挺好的。”</p>
夫妻俩对视一眼，顾母眼中的担心怎么都遮不住。</p>
怕她再说什么，顾父让她上了楼，然后喝了口茶慢慢说：“阿衍，自从你出了车祸之后，你妈一直为你忧心，你这么大了，不是不懂事。我现在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p>
裴建川垂着眼，好久没回话。</p>
他盯着桌上那盘虾仁滑蛋，想起那是夏熙月最喜欢吃的菜，她做的也很好，每次都不会让鸡蛋烧焦。</p>
“我只想把亏欠柠柠的弥补给她，用什么方式都行。”</p>
顾父微微皱了下眉：“但是柠柠那孩子，不一定会接受，你还能硬给吗？”</p>
裴建川仿佛被卡住喉咙，什么都说不出。</p>
是啊，她不接受，他还能强迫她收下吗？</p>
沉默半晌，顾父叹了口气：“和柠柠好好淡淡，别再让你妈担心，至于……哎，你自己看着办。”</p>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父子俩清楚的很。</p>
裴建川起身拉开椅子，朝顾父点了下头：“我知道，爸。您放心，多照顾好我妈。”</p>
离开老宅，站在门口，裴建川却觉得迷茫。</p>
好好谈谈？他和夏熙月……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好好谈谈了吗？</p>
另一边，夏熙月从剧组走出来，坐上停在路边的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