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第5章
“咱们的受教育机会，是相对公平的。”钟爱最先发表了观点。</p>莫宵野听到她说这句时，恰好将一口肉塞进嘴里，因为无法咬着吃食说话，便只好一边点头，一边发出“恩”的声音！</p>
“你悠着点，知道你赞同我的观点，别噎着了！”钟爱忍不住笑她。</p>
“奶奶在世的时候，也对我说过：女孩子一定要读书，读得多与少倒不是最重要的，反正就是不能当‘睁眼瞎’！”林听就着这一观点发表了看法，语气笃定。</p>
莫宵野对于老人家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能想得通：毕竟她们那个年代之人的兄弟姐妹多，生活条件又比不上改革开放之后，未必家中所有孩子都有读书的机会......“其实，我印象最深的一点，是不用和别人共用一套玩具。”</p>
“也不用穿别人的旧衣服！”钟爱又补充了一条。</p>
“我倒是穿过其他家长给的旧衣，但那是因为我奶奶相信‘穿百家衣有福气’！”林听毫不避讳说出自身经历的不同之处。</p>
“好像是有这样的说法！”莫宵野点了点头，“而且因为住的是家属院，好像也不缺玩伴。”</p>
“是的是的，冬天因为太冷而没法外出时，我就与楼上邻居的孩子一起，坐在楼道里玩过家家。”钟爱与莫宵野的成长轨迹相近。</p>
“我还是独自玩的时候居多，不过奶奶用木块给我做了不少玩具，即便是一个人玩，也不觉得无聊！”林听说起这一细节时，唇角微微上扬。</p>
莫宵野通过这一细节看得出：她当真是不自卑！这才是真正的内心强大，并非以究竟能抗住多少“外界攻击”为标准，而是对于自己的价值观是否深信不疑！</p>
“不过，遇到突**况了，确实也需要自己拿主意。”钟爱说着，吃了一口烤出了水的蘑菇。</p>
“你现在......不是可以跟我们一起商量吗？”莫宵野近乎脱口而出。</p>
钟爱微微怔了片刻，“还真是！我感觉与你俩商议，比对着我表妹倾诉的频次要高得多！”</p>
“对啊，即便没有亲姊妹，表亲你还是有的嘛！”莫宵野笑道。</p>
“可见：关系的远近，血缘并非决定性条件。”林听道出了心中结论。</p>
“兴许，很多时候血缘至亲之间，反而是误会彼此最深的吧......”钟爱突然接了这样一句。</p>
莫宵野见她的神情，猜到她该是想起了什么自身经历，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烤熟了的五花肉。</p>
“其实是这样的。”林听应的语气很是肯定。</p>
“听起来，你像是亲眼见证过不少似的......”钟爱微微停顿，“哦，对了对了，你以前是养老专业的学生，在养老院实习过，那里该是能直白地看到父母与子女之间互动，或是产生隔阂的地方了！”</p>
“的确如此。”林听点了点头，而后将一块烤面筋塞进嘴里。</p>
莫宵野觉得今日这场对话，也是蛮奇妙的：话题已经从“独生女”的成长特点，延展到“养老”层面了！</p>
将面筋咀嚼着吃完的林听，开始回顾之前的真实见闻，都是在养老院实习时遇到的：</p>
有些子女，自从将父母送进养老院之后，便再也没来探望过；</p>
还有的子女是工作确实繁忙，因为自身是“独生子女”一代，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便没有精力同时照顾卧病在床的老人；</p>
还有一种情况是老人拥有好几个子女，但其中最小的子女如今也六十多岁了，身体状况甚至还有可能不如八十多岁的父母呢......这类通常表现为：老年人根本无法平和地面对前来探视的子女，会数落他们没良心或是不孝顺！</p>
听到此处，莫宵野明白了她之前想要表达的：父母与子女之间，能够做到相互体谅的，其实也是不容易的。</p>
出于“孝顺”一类????传统思想的压力，子女即便是自身真有难处，想要坦然地对父母讲出口，似乎也并非易事，有的时候即便是说了，父母也不一定真正理解。</p>
钟爱说这是两代人的成长环境差异导致的，观念上的鸿沟，真的不是单纯靠“劝说”就能达成一致的......</p>
“之前阿姨应该挺支持你画画的吧？”莫宵野突然想到了阿喜也爱好漫画，而钟爱之前的职业，正好也与美术相关。</p>
“其实一开始她也有担忧，觉得将来不容易就业什么的，但是我找到了劝说她的好借口啊！”钟爱坦言。</p>
莫宵野猜测之前她说“亲人之间，也未必能全然了解彼此”，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p>
“什么借口？”林听好奇地追问。</p>
“我说毕业后，如果实在进不了剧场，我就去学校当美术老师去！”钟爱笑道。</p>
莫宵野因为她的这句，不禁想到了之前那个，因心脏病猝死的美术韩老师，意识到：现阶段的自己，会因为某个不经意被提及的话题，而想起曾经负责过的遗物整理单！</p>
“这应该是家长们比较容易接受的一个职业吧？毕竟都说宇宙的尽头是‘教师编’嘛！”林听不禁笑出了声。</p>
“对！我就是抓住了家长们的这一心理，用魔法打败魔法！”钟爱承认自身并未考虑过当老师，但这种说法会让母亲同意自己继续学画画，算是一个策略性的“理由”。</p>
“即便你现在不从事与美术相关的行业了，但是日后去了养老院，你还可以给同住在那里的老人家当美术老师嘛！算不算变相实现了阿姨的期待？”莫宵野不禁调侃。</p>
“哎？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可以如此理解！”钟爱也跟着笑起来。</p>
“咱们以后啊，其实可以互助式养老。”林听顺着这一话题提出了新见解。</p>
“你比我俩还要小几岁呢，这么早就开始考虑养老的事了？”，莫宵野好奇问道。</p>
“这种事，还是早做准备为好吧？”林听回应这句时，语气沉稳。</p>
“其实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钟爱也接过了话题，“毕竟相对时间在缩短。”</p>
“你的这个说法，我之前倒是在一部剧里看到了。”莫宵野说着，下意识地点点头，“二十岁的时候，每一年，占据现有生命长度的1/20，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就成了占据1/30！”</p>
“所以才会觉得日子越过越快？”林听试着理解这番话的意思。</p>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莫宵野点了点头。</p>
“咱们三个，都没有亲兄弟姐妹，所以可以结为养老联盟。”钟爱说着，举起了装有石榴汁的高脚杯。</p>
“看来不干一杯，都对不起眼下的这个氛围！”莫宵野说着，配合地端起了橙汁。</p>
“需不需要先拟定一份协议啊？”林听举起的，则是一杯西瓜汁。</p>
“怎么？担心咱们三个的塑料姐妹情，熬不到七老八十是吗？”莫宵野有意调侃。</p>
“那就拉钩一百年不许变！”钟爱先行将高脚杯，碰向了她们手中的杯子外壁。</p>
听着清脆的碰杯声，莫宵野和林听都跟着她笑了：</p>
“愿咱们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仍然能自理~”</p>
“愿咱们在腿脚尚且麻利的时候，能去更多的地方看看~”</p>
听到林听的这一愿望，钟爱略显惊诧地看向她，莫宵野却是明白的：是参与了阿喜的海葬之后，林听对于自由和眼界的看法，理解得更深刻了！“这句是个实在愿望，毕竟多出去旅行，还能预防阿尔兹海默症呢！”</p>
“有道理！”钟爱说着，端起高脚杯一饮而尽。</p>
莫宵野为今日的聚餐而喜悦，同时意识到了：眼下的工作节奏，需要考虑与操心的事务虽然变多了，但至少是在“相对自主”的状态下进行的：果然是“自由价更高”啊！</p>
当天夜里，莫宵野做了一个梦。</p>
梦中的自己，是站在一艘船的下层甲板上的，眺望着远景：晴空放蓝，晨光明净。</p>
手里有一定的重量，垂眸细看，发现正捧着一个装有兰花的花篮。</p>
梦醒之后，坐在床上的莫宵野仔细回想，才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对于“海葬”那日的记忆太深刻了，梦中被捧在手中的花篮里，所盛装的应该是混了骨灰的兰花才对！</p>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莫宵野并未感到丝毫恐惧，意识到自己对于死亡的理解，比从前更能做到“相对平常心”了。</p>
这天晚上，莫宵野与林听完成了一单遗物整理服务后，回到住处时已经将近十点钟了。</p>
睡前按照固定习惯查看手机，不禁“咦”了一声，发现袁洁给自己发微信了，是在傍晚时分！那个时段，刚刚抵达雇主家中，想来应该是没听见振动提示声。</p>
“这周日，你有时间吗？”</p>
“咱俩真是挺久没联系了，周六行吗？”莫宵野回得迅速。</p>
“可以的。”袁洁也是即刻就回复了。</p>
“咱俩在哪儿见呢？要叫上钟爱一起吗？”</p>
“下次我再专门约一次钟爱吧，这次......咱俩能不能单独见？”</p>
看到袁洁回复的这句，莫宵野心中不禁腾起了疑问，想来她是有难言之隐的，只觉得彼此见面时，自会知晓原因，“好啊，那就咱俩约~”</p>
“就在动物园及野生动物园门口的那家咖啡馆见吧？之前不是说过等你出院后，咱俩要一起去看一次熊猫吗？”袁洁解释得详细。</p>
经她提醒，莫宵野想起来确有此事，“好，那就周六一起去看！”</p>
“那就周六下午两点钟在咖啡馆见~”袁洁回完这句，又发了一个可爱风的表情包。</p>
莫宵野隐约觉得：对方应该是有什么，一定要告诉自己的事情，此刻才会显得有些吞吞吐吐......</p>
人一旦忙碌起来，总是感觉时间过得格外快，忙到周五傍晚的时候，莫宵野看到手机备忘录的事务提醒，才意识到：翌日，就是自己与袁洁相约见面的日子了！</p>
并未将这件事告诉钟爱，毕竟之前袁洁特意交代过了，再者说：自己也不愿被视作“挑拨关系”的存在。</p>
周六这天的天空有些阴沉，可想到袁洁应该是想要向人倾诉的，莫宵野便觉得即使稍后突然下雨了，无法进入园区观赏大熊猫，自己也是要赴这个约的！</p>
果然，抵达咖啡馆的时候，见到袁洁已经提早到了，显然她是急于见面的。</p>
袁洁冲着莫宵野轻轻挥了挥手。</p>
莫宵野快步走过去，在她的对面落座。</p>
“你是想坐在这里喝一杯，还是买便携装咖啡进园区喝？”袁洁征求她的意见。</p>
“坐着喝完再去吧，稍后可以更专注地参观。”莫宵野猜到了她是有话要说，便刻意制造了这个，足够让她表达观点的时间段。</p>
岂料，直到一整杯咖啡见了底，也只是听她说了一些关于“最近忙不忙”，或是“下个月又有什么新演出”之类的常态话题......</p>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莫宵野不觉得是自己的判断有误，可眼下对方不主动提起，自己也是不方便追问的。</p>
离开咖啡馆进入动物园的提议，还是由袁洁先一步提出的，莫宵野只好点头答应。</p>
进入园区后直奔大熊猫馆，看到那**可爱的小生物后，莫宵野暂时忘却了之前的好奇，当真专注地观看它们的一举一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