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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谈稷心里扯过一丝莫名的隐痛,像玻璃上一掠而过的刮痕。

    烤串来了,陈兴贤低头咬一块羊肉:“这羊肉不错……阿稷……”

    身边无人应答,他诧异抬头,发现谈稷走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旁,弯腰抱起了一只脏兮兮的猫,嘴里的肉差点掉下来。

    谈稷的动作很快,那猫原本要跑走,却被他抓到了手里。值得一提的是,他也被咬了一口。

    陈兴贤乐了:“得,一会儿还得陪你去打破伤风。你说你,想养猫去猫舍挑不就行了,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是啊,我就是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养不熟的小家伙。”他抚摸着猫的脑袋,眼眸转深,含笑道。

    后来两人去了兽医所,给小猫做简单的检查,陈兴贤又陪谈稷去了军总医院。

    “好端端的怎么想到养猫了?”老人家的眉头可以皱成一个“川”字。

    “路上捡的,看着可怜,就养了。”谈稷清浅一笑。

    “做过检查了吗?别是有什么传染病。”

    “做过了。”谈稷觉得烦,岔开话题,“您老最近不错啊,听说又得了个什么奖?”

    “别提了,几个老家伙弄出来的东西,非要让我领这个虚衔,风口浪尖的,多少人非议?还推不掉……”

    凌晨,谈稷抱着小猫回到住处。

    骤然亮起来的灯光将室内照得灯火通明。

    小猫一开始落地还有些胆怯,在客气转了一圈又跑了回来,蜷缩在谈稷脚边。

    刚才还挠人,现在倒知道谁是主子了,审时度势的本事不错。

    谈稷把它抱起来,低头,唇边含一缕笑:“你总不会也离开我吧?”

    无人回应,空旷的屋室内只剩下沉默。

    第50章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开这个口,合适吗?

    方霓那个礼拜天依约去见了钟眉。

    两人先去附近的电影院看了一部爱情片,

    出来时,对视一眼眼底都是苦笑。

    恰在此时,有两个迎面出来的女生吐槽道:“什么鬼东西?剧情一坨,

    演技稀烂,宣传得天花乱坠结果是这么个玩意儿?浪费我三十六块钱!能不能退啊?!”

    同伴义愤填膺:“就是!陈家树怎么接了这种东西啊?要不是为了陈家树,我才不会来看呢!”

    “这个陈家树很有名吗?”待两人走远,

    方霓不解地舔了口冰淇淋,

    问钟眉。

    “新晋顶流。你不知道?演少年嬴政的那个。”钟眉一副不可思议的嫌弃模样,

    “你个脱离社会大众的老古板。”

    方霓很无辜:“我哪有时间看剧啊?作业课题多到爆炸!”

    她们之后去了后海划船,

    玩累了,

    在附近寻了一座茶楼坐下。

    选这地方的原因很简单,

    在丛林掩映的深处,

    除了路口一个荫蔽的标识很难找到,人不是很多。

    进去后,

    她们在二楼随意挑了一个包间,点了些点心和茶水。

    方霓咬一口龙井茶糕,

    皱着眉放下。

    “不好吃?”钟眉笑道。

    “味道是很一般。”

    “你跟谈公子在一起久了,

    嘴巴也变得这么挑剔。”钟眉打趣她。

    方霓抿着唇回以渺茫的微笑,

    含笑不语。

    钟眉怔了下,忙道:“不好意思。”

    “没什么。”方霓不在意地喝了一口水,双手轻轻捧住杯子。

    支摘窗外正对波光粼粼的湖面,

    碧绿湖水上,

    微波荡漾,

    莲叶田田,夏日快到了。

    见她如此平和,

    钟眉反而有些担忧:“……我不知道你们……是又吵架了吗?”

    方霓低垂着眼帘望着杯子里起伏的茶叶,半晌,

    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

    这算是吵架吗?

    她心里波澜无痕,似乎已经耗尽了挣扎的力气。

    如今人像浮在水面上漂泊,只凭着本身的重力悬浮着,不想再徒劳努力。

    因为没有希望,看不到前路。

    宗政的事情,不过是加剧了这一切罢了。

    独自冷静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心境由彷徨逐渐转为哀莫大于心死的那种平和。

    可能学业太繁忙了,她甚至抽不出什么心力再去悲伤。

    只有夜深人静时偶然醒来,一个人坐在宿舍床上发呆,望着四面坚硬漆黑的墙壁,坐着坐着忽然就泪流满面了。

    可她还不敢发出声音,怕吵到其他人。

    她们坐了会儿就离开了,走到楼梯转角处时有个扑着厚粉的年轻姑娘扭着腰过来,身上的香水味像是腌了好几天似的。

    楼道狭窄,方霓和钟眉默默往旁边退了退,让她先过。

    谁知她朝两人默默翻了个白眼,过去了。

    钟眉都无语了,刚要说什么,方霓扯了她一下,摇摇头。

    方霓和钟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楞在那里都没动。

    两人走出楼道愣了会儿才想起来要报警。

    之后回到学校,方霓没两天就在校论坛刷到了一个帖子,帖子里绘声绘色描绘了xx校区x系某江姓女生勾人人老公的事迹,没两天她的小视频各个群里乱飞。

    除了挨打的,还有大尺度的视频,关于那学生的住址、家庭关系什么都被爆料得一干二净。那女生很快就退了学,再无声息了。

    但是,男方的消息却捂得严严实实,窥不到丝毫。

    相关帖子讨论地如火如荼,说是男方老婆干的,也有人说是男方根本没结婚,那是男方亲友,说男女双方差距悬殊,用这种方式逼那女的离开……

    她翻了几页就关掉了,心率快得不正常。

    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感。

    那段日子,她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不断梦到那个女生挨打的画面,她的头发被拽起来时,正对镜头的却是自己的脸。

    谈稷以后会不会也和门当户对的女生定亲、结婚?

    到时候,她会不会也成为别人嘴里所谓的“小三”?

    春去夏来,四季在悄无声息中不断变换。方霓起早对着窗外明媚的日光发呆,好像白雪皑皑的寂静冬景还在昨天。

    “霓霓。”去实验室的路上,陈清背着单肩包从后面骑自行车过来,问要不要载她一程。

    “不用了,走两步就到了。”她对他笑笑,不太提得起兴致。

    陈清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看你最近都恹恹的。”

    “没什么。”方霓闭口不言。

    他只好不再问,慢悠悠骑着车跟在了她身侧。

    微风拂过面颊,青年男女并行走在铺满阳光的校园小道上,远远望去倒是般配得很。

    谈稷的车远远停在林荫岔道里,司机忐忑地回头:“还要往前开吗?”

    谈稷漠然地摇上车窗:“回去吧。”

    摇曳的树影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

    方霓是在一个风雨潇潇的夏日午后接到钟眉经纪人的电话的。

    一开始,那边声音嘈杂,她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会儿才稍微安静些,似乎是换了个地方。

    “我是钟眉的经纪人,她出了一点事情,现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你能来看看她吗?你是她的好朋友吧?我在她的顶置里只看到了你。”

    方霓心急火燎地赶到了三环那边。

    记者长枪短炮将小区围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地方进去。

    方霓先找到了钟眉的经纪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昨天,钟眉在录制一档综艺时直播现场忽然出现了几个妇女,说她破坏别人家庭,直播被强行打断,但内容已经传到了各大网站。

    关于“钟眉小三”的词条在各大平台的搜索量居高不下,她的工作也被迫叫停,被品牌方纷纷退货,代言和接的剧都掉没了。

    发酵得太快,像是预谋好的似的。

    “她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经纪人肖红问她。

    方霓答不上来,彼时她也一头雾水。

    记者太多,她只好先回去。

    路上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对方似乎有备而来,手段一套接一套,不但打得钟眉措手不及,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坐在出租车上时,她心里惴惴不安,焦虑得一颗心像是在火里炙烤。

    后来她像是如梦初醒,颤抖着手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没有人接,她等不及继续,对司机说:“师傅,改道去三环!”

    进了大楼,她直奔楼上,等电梯的看到她这个架势都吓了一跳,纷纷往旁边退开。

    走廊尽头的办公门紧闭着,方霓敲了一下。

    因为急,敲两下没人开,她已经等不及地破门而入。

    屋子里很安静,穿正装的谈稷戴着眼镜坐在办公桌后翻着文件,几个高管模样的人在汇报,闻声都朝门口望来,多少人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方霓的理智回来,脸上火烧火燎的,站在那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谈稷目光淡淡扫过她,不动声色合上文件,对其余人道:“都出去。”

    人流散去,屋子里归于平静。

    他在逆光里点了一根烟,半边身子都没在阴影里。

    烟雾缭绕中,方霓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探究的目光讳莫如深地在她身上逡巡。

    一肚子的话,忽然就难以为继了。

    他也没有催促,指尖夹着烟,漫不经心整理着另一沓厚厚的资料。

    方霓终于忍不住开口:“阿稷……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谈稷抬眸掸了掸烟灰,用嗤笑回应她:“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开这个口,合适吗?”

    一股冷流滑过方霓的心尖,像是兜头的一盆凉水。

    她攥紧了掌心,忽然觉得无所适从。

    她不太习惯谈稷的冷脸。

    他对旁人再恶劣,对她总是温言细语较多。

    羞耻感灼烧着她的心,以至于她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白炽灯将人照得一览无余,像剥光了扔到满是强光的舞台上供人欣赏。

    “不好意思,打扰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门在他面前关上,她真的一步都没有停。

    谈稷忽然觉得无比倦怠,他摘下眼镜揉按眉心,手都在微微发抖。

    满桌文件顷刻间被他扫了一地。

    陈泰闻声进来,只看一眼就默默垂下头,一言不发弯着腰帮忙收拾。

    “我错了吗?不该那么计较?”他呓语一般,“我跟个阶下囚较什么劲?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陈泰头皮发麻,没敢吭声。

    他恨方霓,心脏都在微微扭曲,恨到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一些在身边人看来没有意义、完全不符合他行为逻辑的事情。

    他无比地厌弃这样的自己,恨不得将那血肉模糊的另一半剥离出去,脱离他的躯壳,做回以前那个理性的谈稷。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谈稷终于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强迫自己不去想。

    翻开一沓资料,他努力找回工作时的状态。

    ……

    太阳底下,方霓每走一步都像是要化开了。

    钟眉的电话这时却拨了过来。

    “霓霓,我没事。不好意思,之前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她声音沙哑,但听着似乎没什么大碍,“我在后海那边。”

    她给她发了地址。

    “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看你。”

    -

    钟眉脸色憔悴,穿着一套白色的棒球服,帽檐压得很低。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边,身边站着刘骏。

    原来她在路上晕倒,是刘骏救了她,不过她死活不肯去医院,就把她送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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