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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腊戊这地方,防守和进攻都是绝佳,又是边境重要贸易纽扣,周边鲍德温矿区产,铅、银、锌矿都十分丰富,白白拱手让人经济必然大打折扣,原本只需要驻守好腊戊就能支援木姐地区的同时抗击同盟军势力,达到里应外合的攻、援的稳赢局势,如今不过短短不到半月功夫就沦陷,甚至于高级别军官被俘虏,陆熠怎么能接受?

    倘若按照他部署的走向,吞攀的68军团加强防线等待威山凯的81营就能收拢包围圈,借助易守难攻的地形以火力镇压,就能将同盟军困死腊戊,再与木姐地区的旅连队出兵在腊戊山窝的毕竟沿线堵截从南坎地区支援来的德昂、若开联军,这场战就能以最小的消耗结束,然事与愿违,酿成如此结果,逃不脱一个愚字。

    打仗,他吞攀就是个外行。

    陆熠眉头拧得厉害,下意识的动作陈醉读懂却没动,直到男人不耐烦催促,陈醉才不情不愿从口袋掏出烟替他点上。

    抽了两口,陆熠心中烦躁消退不少,凝着画出的路线图,他忽然道:“通知吞攀,下一个军团主力至少集结一个旅驻守在木姐,照着推动速度,要不了多久木姐沿线也会被蚕食,做好预备,再他妈丢一个地方,明天都得打到仰光去,再电缅军司令部。”

    陈醉记下,问还有什么余下吩咐。

    “别操心了,陆少将。”索隆无声看了许久,淡淡提醒他:“现在指挥权不在你手上,你大可以好好休息,这场行动赢不赢地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他吞攀地盘都丢了那么多块,我们过过面子就行了,也省了做背锅的祸端。”

    确实,他忘了这件事,萨普瓦的调遣令下来,清剿行动的总指挥权落在他人手上,他没有执行权。

    且这仗打的,缅军就算从脚武装到牙齿都不一定能赢,不仅仅军心不定,指挥上也失策,反观同盟联军靠的不仅仅只有一个装备上的进步,策略与敌对路线、地形战术都摸透得一清二楚,一个词形容,丢人现眼。

    陆熠冷哼一声,“我看也别叫清剿行动,干脆叫首都保卫战好了。”

    “诶”索隆突然直身说,“新上任的指挥官是第三军区的副司令,叫丹隆萨,你知不知道?”

    丹隆萨,前两天军区内战军演时碰上过一面,不太熟,不过话一出来,陆熠也大概明白个意思,无需索隆多说,丹隆萨是英育拉沾亲带故的侄子,这次临时更迭指挥官一事明显是有人在捣鬼,直到目前为止也没接到过一通总部的电话,人情还真是比纸薄。

    沉默片刻,陆熠扯唇笑笑,“军演碰上过,不太熟,不过既然指挥权换了,那我也没必要再操心。”

    聊了几句,陆熠意不在此,索隆也就识趣没接下去。

    情绪仿若是演的,倾刻间散掉。

    男人躺回病床上,护士重新调整好针管,毫无波澜的眸子里找不出什么异常,索隆开玩笑问他门口那女人很眼熟,陆熠抬眼看着他:“是眼熟,木汶的女儿。”

    居然就这么承认了,索隆本以为他至少会心虚一下,干咳一声,索隆说:“怎么会想到找———”

    话到这顿住。他是没想到陆熠敢直白坦言,找谁不好,在这种仕途紧要关头去找个风口浪尖上的罪证女人,自毁前程,不过男欢女爱的他也管不着只能提点一两句。

    “陆熠啊,不是我多嘴,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自己掂量掂量,整个泰国那么多女人,别犯错,不值当。”索隆又说,“当然了,你要是喜欢,留在身边圈养也要藏好点,别让人落了话柄。”

    他说的尤为中肯,就是不知道陆熠有没有听进去。

    “嗯。”陆熠有点儿困了,闭着眼睛懒懒回他。

    差不多了,索隆识趣起身,一侧,陈醉送他到门口,门关上,两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回来时陈醉看见他已经睁眼了,手里掐着电话刚打完。

    “二哥,索隆部长说,前两天萨普瓦司令和英育拉上将在总部第三军区会面。”陈醉说完看他反应。

    “我知道。”陆熠异常冷静,是与刚从截然不同的反应。

    陈醉大致能明白,摆明了这一出是演给该看的人看,索隆能站的阵营多变,今天在这明天又是说不准,且毕竟这种窘迫的戏有人想看想试探,总要唱完的。

    话折回来,其实英育拉这么做无非是想挑唆什么动作,也应承一开始陆熠所预料到的,有人想搭陷阱台子,逼着他犯错,而陆熠却要迎难而上,这台子搭好了总要把戏唱完,然现在局势不过只是个下马威,吞攀阳奉阴违的做派是受了谁的鼓动,不得而知。

    “我已经派人盯梢,当阳万海不到两天就会沦陷,根据腊戊局势以及路线图分析,下一场战是南天门山,二哥,我们是否需要重新洗牌。”

    前有佤邦军攻打当阳万海节节攀升,后有同盟联军稳拿腊戊,政台上又被坐一局,任谁都觉得是不可逆的场面,就连陈醉也迟疑了,其实索隆有句话倒是没错,既然失去指挥权,不如退守观看局势,架下这座高台等风平浪静再杀出重围。

    陆熠又闭上眼,轻嗯一声,陈醉知道他闭眼不是真的想休息,陆熠脑子里在盘络局势,所以也识趣静静等着他睁眼。

    不出五分钟,陆熠看着他,下了道命令。

    三彡,01㈢949㈢整理

    生气

    生气

    门外,乌泱泱涌过警卫,层层脑袋,苏韫一眼瞥见守在门口的沙旺。

    与初见时的傻愣不同,今天的沙旺判若两人,面色肃然而正经,一个眼神也没分过给她。当然这并不是苏韫所关注的点,她疑惑沙旺不是陆熠的警卫么?怎么跟在其他人身边。

    簇拥下,进门的男人直直打量她几眼,苏韫一怵,认出来了,是时任泰国国防部长名字她已经记不清楚的男人,木汶没倒台时,曾在某一场加冕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人进去了,沙旺斜了她一眼,很是神气。

    狗仗人势。苏韫懒得看他。

    不到半小时,索隆从里面出来,和陈醉谈了几句话两人同时看过来,看来话题是到她身上了,苏韫微微一笑礼貌回应,送走了索隆,陈醉又进门,搞得人儿有一丝不耐烦,刚决定好要走,门掐住点再次打开。

    三进三出,真有意思。

    陈醉掩上门朝她过来,笑了笑,“苏小姐,这几天多劳烦你照顾了。”

    “刚刚那个是……”苏韫欲言又止。

    “哦,是二哥身边调动的警卫,想来你们应该是见过的。”陈醉礼貌疏离。

    话挺正常,苏韫却听出一丝不对劲,陈醉对她的态度似乎冷淡很多,她开玩笑:“陈参谋是副官,不一起呆在陆长官身边照顾吗?”

    镜片下的眼色微动,陈醉笑说:“男人没有女人细心,苏小姐,麻烦了。”

    说完,陈醉大概交代几个事情就把她丢在这,连随行配备的警卫都撤了一批新的,陈醉人没留下来,也没说去哪,苏韫莫名生出一股不安,站在门前几次犹豫,最后还是敲开了门。

    床上,男人已经坐起来,新换的吊瓶打了一半。

    陆熠看她磨磨蹭蹭地,忍不住出声:“过来。”

    苏韫走过去,在他身侧拉个椅子坐下,开始沉默削苹果,刀尖割开果肉的沙沙声钻入耳朵,陆熠听得莫名烦躁,觑她一眼,苏韫还在继续削,皮削得难看至极,果肉连接皮厚厚一块掉进垃圾桶,还没削完就已经发黄氧化,看起来毫无食欲。

    “别削了,我不吃。”

    苏韫瓮声瓮气,“我知道,我自己吃的。”

    有时候陆熠不得不承认自己参不透女人,什么话也没说,一进来冲他发脾气,知道是养情人,不知道还以为他请了个摆谱的祖宗。

    门口警卫送餐进来,放在桌面上,吩咐几句后又出去,室内再次安静。

    热气腾腾的粥香飘满屋子,苏韫折腾得也有点饿了,随便吃两口苹果又扔回垃圾桶,动静挺大,惊扰了一旁闭眼休息的陆熠,男人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无奈。

    饿归饿,苏韫没忘记吩咐,将粥端过来。香味愈发扑鼻,她忍不住吞吞口水,其实苏韫也还没吃东西,一个苹果并不顶饱。

    想张张嘴说点什么,苏韫选择沉默,舀一勺粥吹了吹,哄小孩似的递过去。

    陆熠盯着她捧得微微烫红的手,“不累吗。”

    “什么。”苏韫终于说话。

    “放着我自己喝。”

    “哦,好。”苏韫听话放下来,闻着粥味,她真的饿了,然陆熠没有半点动静,粥快放凉了也不知道拿来尝尝。

    终于忍不住了,苏韫说:“我能喝一口吗?”

    其实想说能不能准备一份,话一出口,变了味道。

    陆熠看她一眼,下巴指了指:“喝吧,帮我把电视打开。”

    苏韫开了电视,遥控器递上,在一侧温温吞吞喝粥,陆熠换了两个台,最后停在时事新闻,硕大的显示屏上正正报道着边境区外爆发的战事,突然,跳转到第三军区副司令丹隆萨的一则践行采访。

    军区副司令,军衔上还是差了陆熠一截,苏韫一口一口喝粥,看着陆熠盯着丹隆萨好半晌沉默,她喝得差不多饱了才开口:“你跟他很熟吗?”

    “什么。”陆熠终于换台,转过头看她。

    “你一直盯着他看,我以为你们很熟。”苏韫莞尔一笑,将粥要放在桌上,想到什么,她把东西喝了陆熠还空着肚子,便顺口问他:“还喝粥吗?”

    下一句陆熠接起,“你觉得呢。”

    他盯着还有半碗的粥。看得出来苏韫胃口不大,营养都摄入不了,所以养出一副看着就弱柳扶风的身体。

    “那我———”苏韫要起身,被他眼神摁下。

    “不用那么麻烦,我没那么多讲究。”

    这粥被她喝了一半,陆熠也是不嫌弃,这点苏韫很意外,看看手里的粥又看陆熠,她抿抿唇最后还是点头,将粥放在桌边,“可能有点温了。”

    “苏韫。”陆熠忽然喊她。

    “嗯。”女人对视他,听见理直气壮下一句,“我怎么吃饭。”

    “……..”刚刚还说放着自己喝的男人,现在又变了一副作态,苏韫无奈,伸伸手重新将粥捧在手里,这回没吹,再吹就冷了。

    粥喂到嘴边,陆熠张嘴吞下,气氛有种诡异的和谐,苏韫差不多无死角伺候,就差没陪着他去卫生间洗漱洗澡。

    调了几个频道,又回到丹隆萨那张脸,苏韫忍不住跟他开玩笑:“他是不是比你厉害一点,你一直在看他呢。”

    啪地一声,遥控器换到曼谷实时播报的新闻,无人机影像播报着下方反对派占领的区域,放出的消息不容乐观,反对派宣称要占领包括总理府、电信公司CAT两处总建筑、TOT电信总部、Thai卫星基站两处总部、泰国航空航海无线电服务Aero

    02

    Thai以及警察俱乐部。

    如今曼谷7处交通封锁管制,城区乱成一团。

    新闻固然精彩,但陆熠觉得她问的话更有意思,侧过头,他说:“厉不厉害的,你应该比我会看。”

    话里话外嘲讽她当初攀附权势的行为。

    苏韫不在意,依旧笑吟吟地问他喝饱了吗?男人嗯一声,粥就在下一刻被丢入垃圾桶。

    “这就生气了。”陆熠毫不在意她放肆的行为,反而笑了,“自己选的,受着。”

    对了,是她选的,能怎么后悔?她反看陆熠皮笑肉不笑地虚伪面容,有那么一刻真想亲手杀了他,可惜,怎么就是命大没死成,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去。

    视线缓缓向下,陆熠盯着她胸前因为生气而喘息起伏的动作,忍不住嗤声,“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会演,能忍是苏韫的手段,可惜还是差点儿。

    苏韫不回答,只看着他,那双漆黑瞳孔清晰放大她表情倒影,虚伪、僵硬,苏韫清清楚楚认知到自己此刻的神态是多么破绽百出,在陆熠面前,再多的伪装都能轻松击溃。

    “还是说,我要死了,你也打算去跪一跪求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韫没了分寸。

    他摇摇头,勾唇,“苏韫,你真不聪明。”

    接下来轻飘飘地一句话,分量却极重。

    “我在这活着,你才能好好活着。”

    放过

    放过

    真好笑,却也是事实,这话是在警醒谁?

    女人脸色倏然就白了,睫毛抖了抖,一时难以遏制住情绪。

    床上人头也没抬,抽了几张纸慢慢擦掉从垃圾桶里溅到床沿的粥碎,听见头顶颤抖的声音,陆熠终于仰头看她。

    窗户透入的光线全数汇聚她脸上,洁白无暇的一张脸很是漂亮,就是太憔悴,尤其咬着嘴唇隐忍时因为太过用力而崩得发白,比他还要像个病秧子。

    吧嗒———

    一滴泪烫进他手背,打断他要将纸丢入垃圾桶的动作。

    顿一秒,纸攥成一团抛出个漂亮弧度,准确无误丢入垃圾桶。

    陆熠动动唇却没觉得抱歉:“你———”他停住,沉思一会才继续说:“生什么气。”

    求荣、卖身、攀权,她是裸着进门的这点怎么折损都无话可说,赤裸裸被揭开时却又觉得刺耳,有什么自尊,她能有什么自尊。

    苏韫突然觉得活着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此刻,她是真的想赌上命弄死他,如果有一瓶药,她应该会毫不犹地下在刚才喂下去的粥里,这样无耻卑劣的人压根不配活着。

    她比谁都想站着活下去,可命运从不由她掌控。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陆少将,对了,您是少将,将来可能还会是总司令,多高贵啊,我高攀不上,我下贱,我是脱光衣服进门的。”她颤抖着说着刺耳的话,目光坚定看着他,“可是您忘了,愿意跟我同流合污的也是你,如果我贪的是权,那您图的不就是色,我们是一类人啊,我轻贱,你虚伪,天底下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一对了是不是。”

    话越扯越偏,他不知道苏韫为什么那么大反应,但听见虚伪二字时下意识神经绷紧,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放肆,不得不说苏韫够胆,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底线,到这里,再多的耐心也耗尽,刚起的那一丝怜惜耗得干干净净。

    他平唇,淡然看着她说完一句又一句的控诉,最后停在“我也不想这样。”

    门口警卫听到动静,敲门询问发生了什么,嘭地一声,东西扫落在地上,苏韫把动静闹得更大,敲门声也急促起来。

    “少将、少将、”没有命令他们不敢开门,在犹豫几秒过后还是毅然决然拧开门把手,一进门就看见针锋相对的场面,苏韫站着,拳头攥紧,刚才的聊天一定是不愉快,警卫大气不敢出,看看地上泼洒出来的一滩粥又看垃圾桶,是需要丢很用力才会撒出来,警卫张张嘴巴:“少将———”

    “出去。”陆熠冷声。

    犹豫片刻,门再次关上。

    “是我逼你的?”他不屑地笑,睨鄙的眼神如同藐视蝼蚁,明明是仰头的动作却丝毫不逊气势,“苏韫,我可从来没有不让你离开,要走,门没关。”

    苏韫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脚步顿顿几秒就要往门口走,身后陆熠慢悠悠拿起床边搁置的华文报纸看,听见脚步快走到门边,又冒出一句:“走出这间房之后,是死是活可就跟我无关,你自己好生看路。”

    明晃晃地给她台阶下。qun10⑶㈦⑨⒍⑧⒉1看后章,

    他说的不错,就凭手里的名单匣密码,多的是人想要她的命,出了门,或许她连曼谷都走不出去,但苏韫却没有就此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咔哒一声拧开门把手,门开出一条小缝。

    “走出去你试试。”

    声音冷冽像结了霜。苏韫僵住,没有回头,身后响起脚步声缓慢而沉重,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感受到后背贴上灼热的胸膛,苏韫闭上眼舒了口气缓释情绪,一只手臂从她肩头穿过猛地将门摁上反锁。

    最后一丝光亮被隔绝,苏韫绝望垂了睫毛,“我不走。”

    腰间圈上一双手,如同情人般缱绻,说出的话却不带任何欲望:“我说过了这是你自己选的,别后悔,这个问题问过两遍,到现在了你怎么还没看明白,要我慢慢教你,是吗?”

    苏韫不为所动。

    陆熠语气很缓,却字字清晰,他勾着唇笑意不达眼底,“情人是怎么养的,我是该好好调教着学,哪天我要是想跟你玩权色交易了,苏韫,你会死的很难看。”

    气息洒在头顶,热而痒,束缚在她腰间的手攀上强制带动着她走到卫生间内,苏韫双眼麻木,下一瞬就被他后拥着摁在镜子前,镜面折射着两人不同的面色,灯光投射下来,陆熠眸子沉在阴影中,阴鸷狠戾。

    下巴被掰抬,苏韫被迫对视镜子里的自己,男人笑着说:“好好看清楚,看清楚了。”

    看清楚什么?苏韫扯唇笑了笑,一口咬在他虎口处,咬得鲜血淋漓也不松口,她当然看得清楚,怎么不清楚?他们都是虚伪恶臭的魔鬼,都是要下地狱去的,只不过披了一张像样的人皮罢了,唯一不同的是,她能坦荡从容承认,陆熠却卸不下那股高傲自大。

    可是有什么关系,事情还没有结束,陆熠,你好日子还在后头。

    此刻,她像个渴血的魔鬼,贪婪汲取养分,终于,苏韫松了口,看着面前镜子,她无神地说:“我看的很清楚,陆少将。”

    陆熠低头蹭在她耳畔,将血抹在她脸颊,白嫩的脸蛋顷刻狼狈不堪,但陆熠却觉得极美,他低声笑了,“真看清楚还是假看清楚?”

    接下来的话,苏韫知道他要说什么,转过身双手抵在他胸膛,不知觉用力摁在伤口处,笑眯眯看他:“我们都是一样的烂人嘛,对不对。”

    伤口的疼痛不及这句话带来的威力半分,陆熠脸色骤变,最后一层面具撕下,他不说话了,黝黑的眼睛平静望她,腰间的大手游走到她袒露出的脖颈处。

    因为常年摸枪,手指不少粗粝的枪茧,指腹摩挲在脆弱的脉搏上稍稍用力就能刮出红印,陆熠眯了眯眼,手上的力道开始收紧。

    太脆弱了,脆弱到他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掐死,陆熠听不见她求饶的声音,女人涨着脸,胸膛中空气被一丝丝抽离却始终不说话。

    “烂人啊”他眯着眼细细品味这句话,嘲讽冷声:“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

    “难道不是吗?”苏韫破罐子破摔吼出声。

    “恨我,是吧?”

    “可惜有什么用?你真不聪明,要演就要演全套,是聪明点就该瞒好一点别像今天这样露半点马脚,你看现在多难看?你就算是想跑也来不及了,越恨我越要你日日夜夜都笑给我看,这辈子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陆军长,我是烂命一条,你想杀我多简单,我是跪着进来的,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不如这样,你直接杀了我,行不行?我们也别再纠缠不清。”苏韫语气突然平淡了。

    苏韫眼神悲悯,仿若挣脱无果被束缚的怨灵,眼神空洞又讥讽。他看出来了,所以更刺激她,手愈发用力掐在细嫩的脖颈处:“不愿意?你太贪心了苏韫,光着身子进门,还想站着出去?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望着苏韫挣扎的动作,他讽刺笑:“你不服,当然没问题,我这个人最喜欢驯服硬骨头,抽皮扒骨傲根寸寸打断,多得是手段,你大可以试一试。”

    字句都是威胁。

    啪———

    清脆地一声响,男人被打偏一侧,俊脸上显出枚清晰红肿的掌印,苏韫用了最大力气去打,所以此刻不仅仅是陆熠不动,连她自己也看着掌心发愣。

    打完,后知后觉发抖。

    而此刻的陆熠脑袋空了瞬,脸上是火辣辣的触感,嘴角的肉撞到唇齿渗出满口腔的血从嘴角溢出,他看着那双打完他还在发抖的掌心,红了,可想是用了多大劲儿,是没想到,平常弱柳扶风,打起人来力气倒是大。

    手举起,投下来的阴影盖住苏韫双目,这回演过头,玩脱了,陆熠话里有话的试探无一不在告诉她,他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至于是什么不好说,原本苏韫只想扯开他注意力防止陆熠对峙审问,所以闹了这么一出,没成想情绪上脑没控制住,打完就后悔了,按照陆熠秉性,她很难活过今天晚上。

    “我……”苏韫被他圈在窒息的几寸空间,周身皆是低压,她抬抬下巴想装怜,甚至接受好一巴掌打下来的打算,没想到却被摁下。

    嘭地一声,镜子碎得四分五裂,洗漱台、地面都是残渣镜片,噼里啪啦作响,苏韫甚至能听见破碎瞬间她耳边的呼啸。

    陆熠整个拳头触目惊心,抬手时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落在她裙摆处。

    苏韫下意识闭眼。

    没曾想,掌心轻柔落在她脸颊,替她擦掉冷掉的一层血皮,陆熠舔舔唇角,眼神冰冷可怖:“我不跟女人计较,但是今天这笔账,我们都好好记住了。”

    “记…..”苏韫瞪大着眼不敢说下去。

    “好。”最后一句带着哽咽带过。

    这样的陆熠才是最真实恶劣的秉性,她何尝不知?

    浑浑噩噩走出去了,苏韫也没缓过来,陆熠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什么话都没再说,平静到她以为变脸的人不是他。

    礼物

    礼物

    庭院里的池鱼养得比先前肥硕,苏韫照常握着一把饲料投喂,阿贝麽做好了饭,远远地就扯大嗓门喊了声,苏韫听见,回头朝她一笑,将手里一把鱼料喂进去才慢慢起身。

    距离从医院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四天,苏韫没再收到任何消息,彻底切断与陆熠的联系,中途陈醉倒是回来过一次,不是来看她也不是带消息,从书房里翻找完东西就急匆匆离开,临走前,苏韫拦住他问陆熠的消息,陈醉对她态度冷淡,磨了几句才敷衍她说陆熠有其他人照顾,不需要她麻烦。

    走回屋内,满室飘香的菜肴苏韫却没什么胃口,一来她在想过去那么久的时间贺聿生没再联系她的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然现在院子里多了许多警卫哨岗,不知道奉了什么命令,每天寸步不离守着她,一问三不知,再者,陆熠最近消失得太突然,苏韫心中隐隐坠出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大动作。

    草草吃了两口,苏韫无意间看见电视台上的新闻,是阿贝麽平常闲暇时爱看的一些新闻频道,翻来覆去地,最后停下来的正是泰国国家电视台播报的曼谷新闻事件,镜头一转,是关于清剿行动的报道。

    转播来自第三军区彭世洛府第4步兵师的副参谋长,一身战斗便装接受采访:“此次三国联合的行动,是对于我们的一场考验,也是为了维护边境安全的一场保卫战,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打一场精彩仗,让民众们无需担忧。”

    苏韫吹了吹汤喝下一口,觉得有些眼熟,第三军区,是她在医院里与陆熠开玩笑提到的驻扎在彭世洛府,负责北部和西北部防务的的第三军区?正想着,镜头切播至前方南天门山附近战线。

    战壕内,士兵们刚从一线撤下,浑身沙土没来得及拍散躲在沟渠中休整,据滚动播报的信息中,腊戊失守、金三角联军转朝木姐南坎地区逼近,而等到切换采访至缅军时,信号卡顿,苏韫清晰看见采访最后指挥室出现了一抹熟悉背影,地点,竟在缅甸军务指挥所?

    不等她看清楚,转播已经停了,苏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陆熠分明在医院养伤,况且他不是已经———

    阿贝麽在她面前晃晃手,放下筷子,歪个脑袋看,“苏小姐,看什么啦?06#吃饭。”

    苏韫回过神,笑笑,喝完了汤也饱了,然阿贝麽看她似乎对最近打仗的新闻很是感兴趣,拉了拉凳子坐近朝她分享:“这个新闻最近看了,我啊,听外面哨岗说,%#陆长官本来要打%……的,不知道为什么停职啦。”

    阿贝麽年纪同一些警卫母亲差不多大,平常多有照顾,又热情,换岗休息时一些人都愿意帮帮忙择菜聊几句家常,苏韫意识到阿贝麽这里或许能得到一句两句消息,顺着话不经意露出惊讶难过的表情:“陆长官,怎么…….我不清楚这个事。”

    见她伤心模样,阿贝麽拍拍她背安慰:“没事啊,没事,陆长官厉害的%#”

    苏韫趁机问:“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关切地语气并没有引起过多怀疑,阿贝麽想了想,“我前天问过陈#@%炖汤,好像不%06医院了。”

    明白了,她没看错,那个人就是陆熠,养了几天伤就跑去缅军司令部,也真是够闲,苏韫无意识笑笑,停都停职了,送他一个礼物吧。

    *

    孟休与南天门山这几日颇为热闹,自从与丹隆萨谋和计划,篡改一开始部署的路线被抢占腊戊后,吞攀按照陆熠再次通讯的指令调回米线沟战术指挥中枢,与毗陵的南天门指挥中枢来运作,加强以南天门山至木姐北部的防线,调动努上将回营重新担任指挥官,这才力挽狂澜算是稳住局势。

    炮火砸在孟休指挥所时,原定部署有条不紊进行,缅军夜袭重创佤联军至少一个营的兵力,尸山血海都快堆成山,出动三架Yak—130执行夜间轰炸任务,直轰驻扎孟休的佤联军部基地,成排的火药点燃,爆炸响彻云霄,虽没直接吃下孟休,但沿孟休边境的部分地盘都被夺回,这场胜利,无疑给了节节溃败的军队一大鼓舞。

    电话打过来时,吞攀脸都快笑烂,报告打到总部去好一顿嘉奖,接下来部署的南天门是重中之重,这地方以地势险峻出名,处于老街把手重心,倘若沦陷,同盟联军对于老街控制权会占据总风,打电话打过去,陆熠不怎么搭理他,但还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得了帮助,吞攀即刻出动空中作战力量协助,米格—29战斗机、米—2日武装直升机不停盘旋老街上空对折服在南天门山附近的同盟联军进行战略打击,试图火力封锁老街,隔天,吞攀不仅调集了近乎三个师团力量,师团下辖三个炮兵营,又加强火箭炮营,4架武装机,在一天之内发射了近万发炮弹,打了场豪华的漂亮仗。

    效果显著,同盟联军不过一天便撤出南天门沿线边境,朝西南侧逃窜离开,重新取制回南天门山所有总控权。

    原本是件好事,有人却不高兴了,向威山凯致电部署时,丹隆萨一通电话打到他指挥所,话里话外是要亲自来南天门山问责他为什么私自出动军队,导致第三军区的一个步兵团扑了个空,没得到援军支援,还被克钦军碰上,损失了十几名士兵。

    吞攀懒得理他,随便敷衍几句直接挂断,听他丹隆萨指挥还不如听猪讲话,一个纸上谈兵的蠢货,要不是泰方临时更动指挥权上来就把他唬住,他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结果害他白白赔了腊戊差点被扒这身军皮,好在是拿回孟休沿线和南天门山所有地盘将功补过了,前几个小时吞攀电话里还朝威山凯骂不停,“害老子白白损失那么多兵,去他妈的狗屁新指挥官。”

    威山凯可比他聪明多,在第一时间受到损兵的时,直接撤退回边境保存实力,说什么都不出兵,现在看到点苗头才伸出脖子看情况,吞攀挂完电话骂了一句去他妈的,才把通讯递给副官。

    不过,陆熠这决策下的让吞攀也是疑惑,譬如为什么孟休沿线摸进一队不知名的人马直往佤联军司令住所而去,贺聿生刚拿下曼相大桥,忙着在集结人马攻打万海,陆熠是要他住所里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他倒是听说,贺聿生在孟休藏了个美人,不太可靠,也不知是不是真消息。

    想来想去,总不至于是为了那女人去的吧。

    气死

    气死

    *

    曼谷总医院

    陈醉刚打开病房门,床榻上只有掀开空空如也的被褥,皱了皱眉到门边问情况。

    警卫敬了礼,“少将在十分钟前上了6楼。”沉思一下,警卫继续说,“说是去看个家属,带着另一名值班的警卫走了。”

    家属?陈醉刚从外边儿急匆匆回来,脸上粘着一丝尘土,从口袋折出张白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擦额头唇角才回想起,哦,确实是有个家人,他这回特地跋涉跑回来也是为了告诉他这一消息,不过显然陆熠是已经提前收到消息了,这才去看望。

    不过看望的是谁?陈醉将白帕折回口袋,推推眼镜,望走廊电梯睨了眼,总不至于是去看个死人。

    不是死人,那就是去看个半死不活的人。

    陈醉拍拍警卫的肩,吩咐几句后,缓慢走向电梯口。

    这几日陆熠神不知鬼不觉去了趟缅甸,调动一架直升机一架波音客机迫停在莱魂山附近一带的山脉,于飞机调动当晚,莱魂山发动一场空袭,整座山头炸得热闹,隔天新闻就爆出来,说得模棱两可,最后通报是以敏素昂为首盘踞在当阳万海以及莱魂山一带的毒枭武装爆发冲突,被1027推进行动的某一支军队困死莱魂山最后彻底剿灭。

    陆熠飞机离开莱魂山后,所迫停在曼德勒足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在进入曼德勒早几个小时,正正是孟休袭击事件爆发,缅军拿下孟休沿线,中间所隔半小时,南天门山也正好被吞攀吃下,一切似乎都只是巧合。

    病房外,陈醉停了脚步,往玻璃窗瞥了眼,陆熠背身坐着,床上躺的人正戴着呼吸机,周遭都是闪光的仪器,确实是半死不活的状态,隔着一扇门,陈醉听不清说了什么,也没打算敲门,就这么静静候着。

    房间内。床上的人紧闭双眼,仪器滴答作响的声音吵得耳朵发麻,陆熠却格外有耐性,医生说人这个点差不多会醒,所以他坐在凳子上已经足足四十分钟等着素育醒来。

    素育年轻时大鱼大肉惯了,身体指标越老越差劲,还没到两鬓白发的年纪就已经快下不来床,靠着药汤养生浸身子苟活,现在躺在床上一脸苍白衰相,像个半条腿踏进土里的尸体。而这次脑溢血进医院躺了足有两天才从icu转出,今天是四天,不枉费吃了那么多药,醒得倒是挺快。

    当然,进医院的原因有意思,玛罗泰死了,死在康纳山环道,尸体被车轮碾成泥还拍下照片特地发给素育,好巧,他也收到了,拍的技术很差,贺聿生也真是会送礼添堵,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现在死,碍眼。

    床上人缓缓睁眼,面前糊着,一阵朦胧不清,素育想抬手却无任何力气,模模糊糊看见有人坐在床边,几分钟后,视线逐渐开阔清晰,他看清了,是陆熠。

    “知…..知……”他想喊陆熠的名字,却始终没喊完,陆熠安静看着他,等他缓过劲才听清:“你哥哥他…….死了,是谁干的?”全天出紋机器人⒒〇3796⑧⒉1

    “贺聿生。”陆熠淡淡告知他,“死在康纳山,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叔公,你也别想太多,冤冤相报的仇恨也避免不了,逝者已逝,我会料理好后事的。”

    素育连连咳嗽,玛罗泰毕竟是他当作亲儿子抱养膝下看着长大的,一句轻飘飘的逝者已逝怎么能就此揭过?他激动握着陆熠的手,“你要给阿泰报仇,不管是谁,都别让他好过!”

    男人盯着素育下了死力道的动作,毫不犹豫抽手,不动声色扯过纸擦,对他道:“叔公,你老了就该好好安享晚年,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别最后落得个晚节不保的名头。”

    “什么….什么意思?”素育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毕竟是你哥哥,难道…难道你要咽下这口气看着他去死吗!你哥哥他含恨而终啊!我就算是死了,拼了这口老气也要找个办法报仇。”

    “行,那您慢慢找。”陆熠不以为然,将纸丢入垃圾桶。

    “陆熠!”素育激动地险些从床上跌落,用尽力气指着他鼻子:“平常我不说,到这时候了你还不念一点兄弟情分吗?能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现在阿泰已经死了,再多不满意也该平息了吧,他是你留着一脉血的哥,我们是一家人割不断的血缘你明不明白!”

    好一个割不断的血缘,陆熠冷笑:“叔公,我从来都没说过不认这个大哥,我做的够多了。”

    素育忽然梗住,恍然想到什么。

    陆熠不亲近他们其实是有缘由的,早在八、九年前陆熠刚回来认宗那会,素育做了件至今都后悔的错事,隔得太久了,是一天家宴,陆熠也不知是没赶上还是没被通知,来时重伤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倒在家门口,热热闹闹的一家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人打断,后来———

    素育闭上眼痛苦回忆,后来他知道这件事是阿泰干的,担心陆熠回来夺得进政台的机会,其实名额一开始就是留给他的,但阿泰干了件傻事啊,事情查出来了,当年是他私心出手压下来,还将举荐名额推给玛罗泰,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陆熠有心结的原因。

    其实他明白,陆熠这孩子什么都知道,也懂事,在后来一天夜里在他屋外坐了不知多久终于等到他开门,身上还包扎着未愈合的伤口,第一句就是:“叔公,我没想过要跟他争。”

    “为什么。”陆熠哑着嗓子问。

    面对如此坦诚的问题,当时他心虚并没有回答,而是劝他早些回去休息,到底是爱屋及乌,后来面对玛罗泰一路仕途坦荡要更为扶持,所有资源倾斜投入,没人记得家里还有个不被关注的人,他甚至不记得陆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入的军营。

    早知道,早知道,素育后悔莫及,倘若知道他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定然不会存藏私心。

    素育睁开眼睛看他,“知津,我有说不出的苦衷啊,你哥哥他也………”他叹一口气,呼吸机的喘息更大,“他是有他的难处的。”

    刚才还气愤叫他陆熠,现在称呼竟又开始变回知津,陆熠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停在素育脸上,呼吸机的起伏昭著他此刻的燥动情绪。

    知津、知津,他忽然出声念了两句,自嘲般细细品味意思。

    回头知返,佛指迷津,苦海无涯是因为罪孽深重,所以要放下屠刀成佛知返?他不屑地笑出声,对于这个名字,他从来不觉得贴切,错是对,黑是白,人鬼混淆的恶途分得清谁手上染没染血呢,在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审判他。

    陆熠忽然觉得没意思了,坐近几步,手摸上呼吸管似乎下一刻就要用力捏住,笑吟吟对他道:“叔公,我不知道谁有难处也不关心,毕竟人都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斤斤计较是不是。”

    眼见他语气缓了,素育松了一口气,也仅仅只松一口,因为下一刻,陆熠笑里藏刀的话彻底将他扼住。

    男人话锋一转,突然问他:“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素育感觉到不对劲,手要伸出摁铃,被陆熠先一步阻止,男人轻笑着讲话托出:“不仅是他死了,他儿子的死也是有人动了手脚,你真以为是意外?忘了告诉你,其实他死的时候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不巧,我没接到,晚半个小时的功夫人就死了,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因果报应?你引以为傲培养的一家人都死绝了,现在只有我能护着你。”

    字句落下,素育情绪瞬间激动,心率一路飙升,偏偏这时陆熠凑近对他放了最后一句:“叔公,你猜他儿子是怎么死的?”

    呼吸机被扯下,素育恶狠狠瞪着他,胸腔口起伏的动作振到床铺都在抖动,他颤颤巍巍用最后的力气指着他鼻子:“你……你不得….好死!”

    “那您可得养好身体了,看着我到底有没有死的那天。”陆熠似笑非笑,平静看他从剧烈挣扎到逐渐平静,呼吸机被扯掉地上,幽幽补完最后一句:“本来是想送你到老挝颐养天年,看你这身体也活不了几天,算了,那就在医院里数时间熬着等死吧。”

    话说完,素育眼睛还没闭上,顿觉一阵头晕脑旋,受到刺激脑溢血再次复发,脑袋砸在枕头上,彻底没了动静。

    见他晕了几秒,陆熠也担心他真死了,好心摁下急救铃。

    看望

    看望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醉回头,陆熠正悠闲从一众护士穿过,往走廊外离开。

    “二哥。”陈醉喊了声。

    陆熠穿着一身病号服,竟看不出半分憔悴样,懒懒抽袖口,脚步却没停。

    陈醉拔腿跟上,“你伤没好,这几天就别往外跑了吧,事情我去办。”

    两人并行入电梯。

    “行啊。”他睨一眼,笑了,“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丹隆萨按照我们的猜想,确实把威山凯逼出来了,部署的连队都从边境出动朝清剿部队靠拢,现在吞攀刚打完胜战估计正办庆功宴呢,这会上了头,跟丹隆萨阳奉阴违办事,缅军驻守在天门山的部队都是按照我们原先部署的方案,加强地势防线,架了几座炮口在老街豁口,就等着彭宗仁出来。”

    电梯叮地一声,门缓缓打开。

    “哎!陆少将。”普诺笑笑,“陈副官,找了你们好久,听说上了楼我就来看看怎么回事。”

    陈醉礼貌一笑。

    迎面来的普诺还没脱掉一身军装,陈醉扫一眼他手里的勒痕,看来刚拎完果篮,还挺沉,估摸是奉命来的。

    陆熠从电梯口擦身而过,“普诺参谋真是有心了,百忙之中还抽空来。”

    “哪里哪里,我这次来其实也是奉了命令探望。”普诺跟在他左侧往病房走。

    话里明显,萨普瓦给一巴掌再给颗枣安抚人,卸权了,这台阶还必须得接下。陆熠坐回床边,看着三大提的果篮,忽然起意,抬抬下巴吩咐:“陈醉,洗几颗水果,普诺参谋长拎得多累。”

    “是。”陈醉接过果篮。

    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普诺看眼坐在床上看华文日报的人,忍不住伸了伸脖子,看清内容,好奇问他:“陆少将对最近的新闻很是关注呢。”

    陆熠抬眼,“我现在是个闲人,除了看看报纸没别的事情做了。”

    一语点醒最近停职的事情,普诺自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尴尬,捂嘴干咳一声,“陆少将,你也别太多想,这段时间好好保重身体,早日康复才是关键,身体好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这份感情牌陆熠并没有接,报纸合上,笑眯眯看他:“我听说曼谷现在很热闹呢,楼下那群反对派整天喊,吵得我头都大了。”

    “哦,那需不需要我向总司令申请,换到第一军区医院?”普诺坐得板直,有些紧张,来之前萨普瓦是吩咐过不传达除看望病情意外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陆熠多管闲事,他沉思几秒,又说:“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人,再过几天防爆治安出动就能平息了,不过少将既然提到了,那还是换一家医院比较好,以免过多打扰休息。”

    陆熠轻笑一声,无所谓揭过:“不需要那么麻烦,明天我就回去了。”

    “回去?”普诺疑惑,“您的伤不是……..”

    陆熠打断他,“也不是什么重伤,再待下去也闷,不如回家躺着。”

    话落,陈醉端着果盘走出来甚至贴心切好摆在普诺面前。

    “哦,谢谢。”普诺象征性尝了尝,又找话题看着陈醉,“陈副官,听说纱旺是代替你调到索隆部长身边了,有这事?”

    “是有。”陈醉意简言赅,“索隆部长身边缺个警卫副官,我举荐了沙旺,也不知道用得顺不顺手。”

    “真会开玩笑,从陆少将身边出来的好苗子必然出类拔萃,我听说沙旺现在算是半个红人。”普诺抽张纸擦手,闲聊几句,随后站起身告辞,“那个,我这还有事情,就不多耽误修养时间。”

    普诺看着陆熠,终于说出重点:“少将有什么需求,直接电话联系我,这是萨普瓦司令的意思。”

    “谢谢。”陆熠笑。

    人走,门关上,男人的笑意冷下。

    “继续。”

    “是。”

    陈醉将门反锁好,“您放心,关于南天门的部署计划,部分虚虚实实的消息我已经暗地放给同盟军,威山凯的部队也在朝南天门山集结支援,按道理说,丹隆萨也必然会直接越过吞攀,毕竟谁都想争这份头功,我们监视到第三军区调动一个炮营、五架直升机的武装兵力正往,西南一带的山脉走向赶,那地方是同盟军窜逃的出口,看得出丹隆萨是想趁着同盟联军在南侧盆地的老街冒头打一波消耗,将其歼灭。”

    顿半秒,陈醉勾出笑,“骄兵必败,丹隆萨是个没头脑的,下一步就该联合威山凯跟丹隆萨唱反调了,按照接下来的发展,南天门山丢守是必然,我们也就坐等着看戏了。”

    “大其力呢。”陆熠一针见血问。

    贺聿生拿下当阳万海,又被陆熠祸水东引整了一出,能突兀平静当然是不可能,这会而约莫正做了套等人往里钻,陈醉不得不承认陆熠提前预判局势的能力,笑笑,他说:“您猜的不错,佤联军有一部分主力集结在大其力,由着先前部署的假局,他这会儿大概以为我们要借手清剿任务将他一军了。”

    看来一切就绪,这么多人等着看他出错,等着他跌下神坛,这出好戏他可得好好唱完才不失这群人费劲心机替他搭的台阶。

    陆熠冷眼睨着桌面已然氧化发黄的苹果,嗤地笑出声:“既然台子都搭好了,也该轮到我们登场。”

    “就是辛苦你,受点皮肉苦。”男人拍了拍他肩膀。

    “在所不辞。”陈醉低头。

    陈醉还想问一句有关苏韫的话,到嘴里,又咽下,这样一个定时炸弹早一些除掉是最保险的,但迟迟未动手,他想,或许陆熠有自己的规划。

    祸害

    祸害

    *

    “呀!你还在这呐!陆长官回来了。”阿贝麽急急忙忙进房间。

    门没关,阿贝麽站在缝隙处,擦擦手看着靠在床边背对休息的苏韫,“就在楼下呐。”

    阿贝麽最近又学了几句,勉强能沟通上,只可惜苏韫没那意思,摆摆手干脆躺下,“知道了。”

    这会儿苏韫刚吃过饭消食,警卫去哪都寸步不离跟着,除了呆在房间里尚且有一丝自由,其他时候毫无人权可言,说得倒是好听,变相与圈禁她无异,况且,陆熠回来了又能怎么,多半回书房忙,反正不会来她这。

    抬头与警卫对视一眼,“哎”阿贝麽只好关上门离开。

    “欸,陆长官。”

    楼梯拐角处,阿贝麽正正遇着上楼的陆熠,刚刚还在楼下沙发的人不知何时摸上来的,瞧这脚步是要去……阿贝麽回头看看,嘿呀一声,是要去看苏小姐了,要她说也是,两个人能闹什么矛盾哦,床头打架床尾合么。

    阿贝麽并不知道她以为的矛盾是什么,陆熠也懒得跟她解释,“这几天怎么样。”

    这是在问她近况了,阿贝麽笑笑,撒了个谎:“不#06好,都不吃#06瘦了。”

    “不吃饭?”陆熠立马皱眉,往四周环视一眼,“谁又招她了。”佬阿,姨PO海,废追;新3,30.13;9493群

    “哦哦,不知道哦,可能是思%06#你,晚上都偷……%哭。”阿贝麽一本正经地胡诌。

    “哭?”

    “是啊。”

    又在闹什么?陆熠不明白,要说该有的东西一样没少她,做到这种地步也算得称职,还有什么不满足?停顿片刻,思绪捕捉在“思”思什么?思念他?这确实也是苏韫能干得出来的荒谬事,假情假意。

    “行了。”陆熠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抬脚朝房门走。

    敲门声响起,房间内的人哼出一丝不耐烦,苏韫这会儿心情不算差,甚至挺美,吃喝不缺还能等着看笑话,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就兴奋不已,所以耐性也直线上升。

    沉重的声音还在传来,苏韫翻身捂住耳朵:“阿贝麽,别敲门了。”

    声音洪亮,显然外面人听见了,敲门声就此停住。

    总算是安静,苏韫还没合眼,吱呀一声,门开了。

    苏韫敏锐嗅到一丝不对劲,从头到尾阿贝麽是没有回答她的,这座庭院中除了那个男人没谁敢光明正大闯入她房间,一想到医院发生的事,苏韫还没做好直面他的准备,至少现在没有。

    越想越心慌,苏韫竭力让自己平静,起伏的呼吸声却将她此刻心境暴露无遗。

    脚步声近了,床榻慢慢塌陷一角,苏韫依旧闭着眼,灼热触感传来,感受到脸颊被抬起,她终于忍不住睁眼。

    “你…..你怎么”想说你怎么回来了,话被打断。

    “醒了?”

    那张凑近放大的俊脸愈发接近,苏韫脸色登时红了,明明已经听见她说话知道她是醒着的,说出来无疑在嘲讽她装睡,偏偏苏韫没法辩驳,不动声色偏过脑袋避开他视线,点点头:“嗯,刚醒。”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拆穿窘境。

    陆熠抽手,“听说你在家茶不思饭不想的,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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