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不熟悉的地方醒来,身边又空无一人的感觉并不好。</p>谢萱直觉周明煦是去了地下室。</p>
那扇门没锁。</p>
她推开门,看到延申至地下室的楼梯,幽暗又潮湿,下面有光亮,几乎就可以确定,周明煦就在下面。</p>
谢萱扶着扶手,慢步下楼。</p>
兴许是脚步声被周明煦发觉,他从那片光里走出来,略带疑惑地看向谢萱的位置。</p>
她有些尴尬。</p>
毕竟周明煦没同意她进来。</p>
谢萱递出去的脚悬在空中,不知该收进来还是踩下去,小脸上沾满无辜神色,周明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p>
从秦漫漫的事之后,他便决定,再也不对谢萱隐瞒什么,“……怎么不过来?”</p>
谢萱表情好了些,理直气壮地踩下去,不敢四处观望这里的环境,下意识拽着周明煦的袖口,“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跑到这儿来?”</p>
“……我找点东西。”</p>
“找什么?”</p>
就在他的手上了。</p>
才刚看两页纸,谢萱便走了下来,打断他。</p>
那日记本很旧了,纸页泛黄潮湿,很轻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内容,“这是什么?”</p>
她伸手去拿,周明煦也没有躲,低头看着,艰涩出声,“萱萱,其实我们在帮秦漫漫找害死周望的真凶。”</p>
谢萱随手翻着,闻声淡淡“嗯”了声,“有线索了吗?”</p>
“我帮她,你不介意吗?”</p>
“我介意什么?”</p>
她的语调奇怪,“我们还没怎么样,没到谈到这层的时候吧?”</p>
没有复合,没有在一起,更没有给对方实质性的身份。</p>
哪里来的身份和资格介意?</p>
谢萱这样说,周明煦听来更戳心窝子。</p>
她认真看了那日记两眼,“这个是周望的日记,他后面写的差不多都是……”</p>
在这一帧,谢萱忘记了演戏,“都是跟申……的事。”</p>
说到这里,她突然连申嘉歆的名字都说不出口。</p>
日记里,周望称呼申嘉歆为申姐姐,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还不到十岁,叫姐姐才是正确的。</p>
但着称呼写着写着就变了味道,变得暧昧不明,浸透了情欲色彩,他还说,最喜欢叫姐姐的时候,是在床上。</p>
而深爱着他的秦漫漫。</p>
连名字都没有出现在这个日记本中一次。</p>
他把她当幌子,她却将他看作人生的信念,为此搭上了一生。</p>
谢萱挑着看了一些,观察着周明煦的表情,“这些,你都知道了?”</p>
“上次跟孟诀发现的。”</p>
他很坦诚,“你呢,什么时候发现的?”</p>
看谢萱的反应便知道不是今天,该是比今天更早,所以一点讶异都没有,那份淡然就足够让人怀疑了。</p>
谢萱没忘记在书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上次禾苗丧事……跟你过来,在他房间看到了申姨的照片。”</p>
“所以你那晚突然问我,周望是什么样的人?”</p>
她点头,“我以为只是他的单恋而已。”</p>
可看日记里,申嘉歆也是愿意的,甚至每次都用周明煦做借口,来接他,或者来看他时,私下跟周望发生点什么。</p>
周明煦偏头冷笑,“他为什么要这样?”</p>
“周望吗?”谢萱通过日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替周明煦分析,“我想应该是因为申姨太漂亮了吧,他年纪又小,难免动心,你看过她年轻时候唱歌的影像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歌星了。”</p>
“就是因为漂亮?”</p>
“漂亮还不够吗?”</p>
这理由太庸俗了。</p>
在周明煦眼里,周望的理想和信念高于他们所有人,他的目光长远,思想清明,不应该是被美色耽误的那号人。</p>
更不应该被申嘉歆这类女人所迷惑。</p>
他们的思想境地,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p>
谢萱像是没看到周明煦的迷茫,她的关注点都被这个日记本吸引了过去,“这个能给我看看吗?”</p>
第473章大义灭亲</p>
谢萱要的,周明煦从没拒绝过。</p>
周望的日记本在辗转下到了谢萱手里,她只看了前半部分,在中午吃饭时将一些可以用到的线索读给周明煦听。</p>
也由此。</p>
他知道了周望跟申嘉歆是怎么从暧昧发展到床上关系。</p>
谢萱拿着笔,将一些花掉的字重新描边,浮现本体的样子,一旦捕捉到重要的信息,她就会念给周明煦听。</p>
只要是重要的,有用的。</p>
都会伤害到周明煦,谢萱念时,要时刻关注周明煦神态变化,“这里还有一段,你听一下?”</p>
周明煦点头,却背对着,不愿面对。</p>
“我打电话给姐姐,告诉她小周发烧了两天,可能是水土不服又犯了,希望她能来看看,她却说顺便烧死他最好,叫我连卫生院也不要带他去,可我没办法坐视不管。”</p>
谢萱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申姨为什么想要害死你?”</p>
不管是她亲自出手做的那些,还是教唆周望,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让周明煦在这个世界上消失。</p>
“她有患过产后抑郁症吗?”</p>
周明煦沉默地否认,“应该没有,她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精神疾病的样子。”</p>
“你觉得周望的死跟她有关系吗?”</p>
“比起害周望,她更想害我。”</p>
预备害周明煦,却意外害死周望。</p>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p>
谢萱忽然读不下去,日记本看到一半,无端的恐慌来袭,连她也觉得周明煦的假设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的是申姨,你要怎么办?”</p>
难道要亲手送自己的亲生母亲进监狱?</p>
这样的话,他必须要做到大义灭亲,但其实在离开周家时,他就已经是大义灭亲,更没将申嘉歆当母亲看待了。</p>
周明煦陷入焦灼,“如果是她,周家一定会力保她。”</p>
这样也能够解释,周康为什么不替周望讨回公道而要大事化小。</p>
“里面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p>
这话抛出去却没有回答。</p>
谢萱迟迟不答,周明煦回头看去,她正靠近那本日记,逐字逐句默读着,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一丝丝收敛,又急促又紧张,“看到什么了吗?”</p>
周明煦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她竟然像被吓到那般,合上日记本,极不自然地看着他,“……没,还没看到什么有用的。”</p>
怕被怀疑似的。</p>
谢萱收起日记本,没还给他,“你不是不喜欢看这些吗?不然我帮你收着?”</p>
“好。”周明煦什么都依她,根本没有脾气可言,“那你收着。”</p>
谢萱下意识将日记放到身后。</p>
佯装无意地拿筷子吃饭,口吻伴着些矫揉造作的嗔意,“看了那么久,我都快饿死了。”</p>
周明煦将红烧小排夹到她碗里,“吃点这个,等回去了就能吃好吃的了。”</p>
“哪有什么好吃的?”谢萱眼神飘忽起来,话说得很漫不经心,“那要看是跟谁在一起吃好不好?”</p>
她的话变得有些明显。</p>
都不像她。</p>
周明煦瞥了眼被她藏在身后的日记本,眸光黯下,察觉了什么,但不愿戳穿,现下这样,没什么不好。</p>
-</p>
休息过后,谢萱陪着周明煦去地下室。</p>
帮他将那里打扫了一遍,面貌恢复过后,才能更轻易寻找证据。</p>
周明煦在密室里找,谢萱的目标在那几箱收拾出来的杂物。</p>
那里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p>
谢萱一无所获,周明煦叫她进去,手上拿着一只黑色锦盒,像装着什么贵重物品,“哪里找到的?”</p>
他指向打不开的床头柜,“那里。”</p>
“是什么?”</p>
“一对翡翠耳环。”</p>
凭借直觉,她问出口,“是申姨之前戴过的?”</p>
他摇头,“是新的。”</p>
第474章藏了什么事</p>
那对耳环是在地下室里剩余唯一有用的线索。</p>
时间赶得紧。</p>
周明煦戴着耳环去鉴定,谢萱留下,以免她舟车劳顿后更累。</p>
就近找了一家老玉器店去问。</p>
坐店的是位老人家,鉴定都需要戴着老花镜放大镜,看了十几分钟也没看明白,周明煦盯着时间,怕谢萱等急,不得不催促,“您看好了吗?”</p>
老店主拿着放大镜,抬头看瞅一眼,像没听到似的,继续看下去。</p>
周明煦承诺要天黑之前回去。</p>
他又问。</p>
“您还给我,我先不看了。”</p>
建康不大点的地方,找到个能鉴定的地方也不容易,不然便要去京华,那只能回去的时候顺道。</p>
周明煦又催促起来,“你好?我换个地方?”</p>
老店主放下放大镜,谨小慎微地将其中一只耳环放下,老花镜垂到鼻梁上,瞅着周明煦,“你这年轻人,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你等会儿。”</p>
他说话挺利索,就是行动太缓慢。</p>
放下耳环之后便顺着后面的小门走了出去,去了十几分钟也没回来。</p>
出于尊重,周明煦一直等着没走,想给谢萱打个电话,却忘记了自己连她新的手机号都没能存下。</p>
手指敲在玻璃柜台上,清脆的响声加重急躁。</p>
周明煦拎起那只耳环看了眼。</p>
因为放置太久,难免沾着点湿气,但样子和质感还是很漂亮,周望没有收集翡翠耳环的癖好,但申嘉歆有,这是送给谁的,很明显。</p>
隔了半个小时老店主才从后面出来。</p>
来时还带了一张旧报纸。</p>
那东西太有年代感,上面很多字都看不清了,他又戴上眼镜,仔细对比着看了一遍,接着将报纸和耳环递给周明煦,“你看看,你这个,不出意外,就是报纸上的这只。”</p>
周明煦面无表情接过报纸,看到上面有关耳环的报道,心下愈发冰凉。</p>
-</p>
等待的时间有些枯燥。</p>
眼见天色要暗下来,周明煦还没回来,这里信号又不好,谢萱无事可做,只好又跑到地下室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倒是看到好几张周明煦小时候的照片。</p>
之前看时他跟周望长得还算像。</p>
现在看。</p>
分明是一个阴郁,一个积极阳光,在周家时周明煦是低沉消极的那个,但一到了周望身边,有大哥在的日子,他是最开心的。</p>
可周望表面之下,更恶劣,更黑暗,这让他无法接受。</p>
谢萱还没顾及过周明煦的心情,她想到那只日记本,心怀无奈,甚至有些后悔这趟来。</p>
从地下室上去。</p>
周明煦刚回来,还带着她爱吃的东西,也不诧异她会偷偷下去,“等着急了吗?”</p>
“……没。”谢萱脸上的慌张还没有藏好,周明煦也有看到,他不清楚她藏了什么事,也不想去问。</p>
反而天真地像是给小孩儿带糖的大人,“糖葫芦,要吃吗?”</p>
谢萱瞳孔亮了下,“你还带这个?”</p>
“回来路上看到,顺手买的。”</p>
她咬下一口,不由得有些怀旧,“之前留学的时候,最想吃的就是糖葫芦,可惜怎么都找不到。”</p>
那是她全心全意付出的一段时间,虽然结果不好,但仍然可以怀念,对她来说,那阵子看到月亮都会想家,可周明煦总能阻断她的念头,到今天,他还记得她爱吃的,也算值得。</p>
夜里他们同睡在周明煦小时候那间房。</p>
床不大。</p>
谢萱要贴着墙,周明煦贴着她的颈窝,是很依赖的睡法,他的睡眠不深不浅,如果身边有动静,还是能察觉到。</p>
半夜身边没了人。</p>
谢萱不知去了哪里。</p>
周明煦起身去找,隔着洗手间的虚掩的门,看到了谢萱。</p>
她手上拿着那本日记,正沿着内侧定脚线将其中一页一点点撕开。</p>
撕纸页的声音一次次划开耳膜,周明煦不想听下去,觉得心如刀割,好像是在撕他的心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