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的神识一直飘在苍梧山上，现在就是后悔。</p>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就不非要用琉璃千叶莲封印峙渊了，可惜啊，我心存杂念，被琉璃千叶莲的力量所伤，打的魂魄四散，只剩一缕神识被苍梧山的灵气供养起来。</p>
肉身被我那徒儿带回宸薇宫，放在千年冰床上，等待我的神识和魂魄回归。</p>
飘在苍梧山这些日子，我见证了许多事。</p>
赶来的天界大军如何与峙渊鏖战的，又是如何请来北天菩萨才将峙渊收服。</p>
峙渊的血滴在琉璃千叶莲上了。</p>
他永远都不能逃出琉璃盏十米之内的距离，也算是封印成功了吧。</p>
虽然是他主动滴上去的。</p>
我也围在峙渊身边，想搞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p>
难道只是因为在人间历劫的那一段情谊？</p>
峙渊败了，魔界大军散逃回魔窟，三界动荡了一段时间又重归安宁。</p>
北天菩萨原想将峙渊带回北天去严加看管，可峙渊自请被押在苍梧山，总归琉璃千叶莲在这儿，他也逃不出去。</p>
菩萨允了，用琉璃盏把他镇压在苍梧山的一处山洞中。</p>
于是，他日日坐在山洞中发呆，我日日飘在他旁边看他发呆。</p>
日子好像回到了他是太子我是太子妃的那段日子。</p>
我想，神识无法回归肉身时就待在这儿吧，就算是...偿还我在人间欠他的债。</p>
可就在我飘够了，打算回到天界的灵池修养自己的魂魄时。</p>
峙渊掏出了一个眼熟的物件。</p>
我在人间亲手缝制的那个平安符。</p>
「挽凝...不，青黛，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这儿。」</p>
他望向我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团空气罢了。</p>
可他的眼神依然是深情的，深情到我无法直视。</p>
「青黛，你说得对，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过也只是历劫而已。」</p>
「可是，我重回魔界后一直忘不掉你，那时我不懂你的做法，一心只认为是你欺骗我。」</p>
「我心不静，无法修行，功力大不如前，听说苍梧山能让修行者事半功倍，我就来了，却不想还能遇见你，青黛神女。」</p>
我听着他平缓又嘶哑的声音，始终不敢去看她的眼睛。</p>
「你是神女，你有你的职责，这些天我想通了，我们确是互相帮助的，一直陷在过去的只有我，你...你做的很对，忘记才是最好的选择。」</p>
作为一抹神识，按理来说我是感觉不到痛的，可...为什么总觉得心脏隐隐作痛呢？</p>
峙渊捏着那个平安符，坐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又给我讲了许多。</p>
是关于“我”秦挽凝死后发生的事。</p>
他竟然杀了百里承，南朔的骑兵将城门推倒，虽然没了将领他们仍是锐不可当，杀得大岳士兵无反手之力。</p>
岳峙渊带领仅剩不多的士兵奋死抵抗，守住了皇城，守下来大岳的江山。</p>
老皇帝不久便龙驭宾天了，皇后娘娘撞柱殉情，小五终身未嫁，留在皇宫做了一辈子公主。</p>
岳峙渊登基后汲取教训，开设了武举考试，把练兵事宜抓的紧紧的。</p>
他的后宫一直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共同抵抗外敌的功臣之女被封了皇后，贵妃，不过三四人。</p>
子嗣稀薄，只有一儿两女，他给最小的那个公主取名梦挽。</p>
而我呢？我的尸身被他秘密葬在了皇家陵园的旁边，与他给自己准备的陵寝一墙之隔。</p>
秦家百余口人依律当斩，饶是岳峙渊也没有办法保下谁。</p>
岳峙渊说那时他是恨我的，恨到巴不得将我抽骨拨筋。</p>
可更多的是他想问问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选择背叛他？</p>
他不知道我只是来历劫的，更不会理解我为什么可以不顾那么多人的性命也要这么做。</p>
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天界的残忍就在此处吧。</p>
牺牲凡人的命来助神仙修得与日月同寿的仙身。</p>
「可现在我懂了，青黛。」</p>
「回去吧，回到九重天，好好休养自己，继续做世人爱戴信奉的神女。」</p>
说着，他向我伸出了手，我怔怔的也想去触碰他。</p>
什么也没有，我摸不到他的手。</p>
峙渊用了法术，琉璃千叶莲感知到他的动静，缓缓展开几片莲叶猛地扎进他的后背。</p>
他闷哼一声，不肯停手。</p>
自他手中闪过一道白光，我的神识开始不不受控制的被抽走。</p>
峙渊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p>
「青黛...」</p>
我回到了九重天，天帝念我镇压有功，把我的神识收到凤凰金樽内重塑魂魄，不过十日便将我送回了肉身。</p>
远比我自己慢慢修养要来的快。</p>
我发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的肉身了，两次离开，两次再回来。</p>
青要日日贴身照顾我，生怕我再出什么闪失。</p>
可我仍觉得身子大不如前了，我的法力在一点点离开我的身体，我也总会陷入无端的沉睡，一睡便是十天半月，任谁也没看出个原由。</p>
天帝不再让我下凡去履行职责，请了琉璃千叶莲的主人北天菩萨来。</p>
菩萨说，琉璃盏的威力不可小觑，我的三魂七魄已经脆弱的一碰就要碎了，他也没有办法。</p>
我问菩萨峙渊如何了，他说峙渊死了。</p>
我点头了然，谢过菩萨后向天帝请辞，卸了青黛神女这个名号回到苍梧山去等死。</p>
天帝欲言又止，末了还是点点头允了。</p>
临走前，我又去找司命，央求他给我看看峙渊此人的命书。</p>
「我都快死了，就给我看看嘛」</p>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给你给你，看完给我好好去苍梧山将养。」</p>
司命扔给我一本极厚的命书，我笑嘻嘻的抱起来坐到一棵树下看了起来。</p>
越看下去，我越觉得指尖的寒意逐渐加重。</p>
我好似懂了刚刚天帝的欲言又止，他也觉得告诉我的话对我太过残忍吧。</p>
什么是我利用了他来助自己飞升，明明...</p>
明明是他，一直拿我做垫脚石不停的往上爬。</p>
峙渊，他是上古听澜帝君啊，人间太子岳峙渊，魔族之主峙渊，和之前的许多世不过都是他在历劫罢了。</p>
我呢？我是他保持七情六欲的一个工具，他活了太久太久，为了让自己这个神仙做的有血肉有温度，他选中了我，于是我成了工具，一世又一世的让他记起什么是爱。</p>
他虽然不似我带着记忆，可竟然一点也不耽搁。</p>
我经历的那么世，原来都有他，都被不同的他利用。</p>
然后再被弃如敝履，等着他下次要用的召唤。</p>
扔下命书，我跌跌撞撞的回了宸薇宫，青要吓坏了，以为我又出了什么事。</p>
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对她道</p>
「青要，你可愿意跟我回苍梧山？」</p>
「愿意，徒儿愿意跟着师傅。」</p>
我点点头，与她一起收了几件贴身衣物，头也不回的下凡去苍梧山了。</p>
赶紧跑，是怕碰上马上就要苏醒的听澜帝君。</p>
我和青要在山中建了个竹屋，日常就是她练功，我躺在竹林的玉石床上吸收灵气。</p>
被青要逼着修补好自己这破破烂烂的魂魄。</p>
日子过得倒也安逸，转眼间青要都要去渡雷劫了，我依依不舍的望着她离开。</p>
算不上担心，因为她的天资狠好，平日又肯努力，雷劫也伤不到她太多。</p>
过惯了两个人的日子，突然只剩我自己了还有些难适应。</p>
我从玉石床上爬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抱上一坛仙露打算找个好地方对月独饮去。</p>
寻了一处靠近山涧的千年古树，我飞身靠坐上粗壮的树枝，这个位置刚好还能看见月亮，甚好甚好。</p>
我现在多少有点懂那些神仙说的，活着太无趣了。</p>
是啊，活着干吗呢？</p>
尤其是我，我就更找不到存于世上的理由了，毕竟我做了太久的工具，现在停下来了，身子也坏了，还谈什么当造福一方的神。</p>
想到这儿我就恨起那个听澜帝君了，要不是他...</p>
罢了...</p>
一坛仙露几口就没了，也不知是不是我喝的太快。</p>
我不想醒着，索性打算在这树上睡几天也好，等我醒了，青要也就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