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哥带回来一个女人。

 她仗着怀孕将我视为蝼蚁，任意欺凌。

 生了女儿后，她协同我妈将我献祭给木偶神。

 只因为传说中向木偶神献祭，能怀上儿子。

 后来，我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家门口。

 她们都慌了神，跪着求我原谅。

 01

 哥哥将李翠红拉进家门时，她挺着巨大的肚子，四肢僵硬，艰难地挪动着。

 可我妈心里眼里，只有宝贝孙子。

 我缩在厨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上下打量着李翠红。

 她挽着我妈的胳膊，笑容腼腆羞涩，「妈，我饿了，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我妈笑得见牙不见眼，「有有有！宝贝孙子饿了，当让要让他吃饱！」

 说着，她快步走进厨房。

 见我在灶前发呆、炉灶里的火也已经熄灭，她一巴掌呼到我脸上。

 「江大丫！要是老娘的肉没熟，看我不打死你！」

 我妈瞪我一眼，掀开锅盖，肉香味顿时弥漫出来。

 我贪婪地吸了两口，然后吞吞口水。

 真香啊。

 幸好肉熟了，我妈没再打我。

 肉刚一端上桌，李翠红的眼里满是绿光，她笑盈盈客套两句，便和我哥一头扎进饭碗。

 我缩在墙角的板凳上，手里捏着个干瘪的馒头，伴着香气，咬了一大口。

 「红红啊，我听说城里有那个什么技术，能查出孩子男女的，你们......」

 李翠红从碗里抬起头，优雅地擦拭嘴角的油光。

 然后一脸骄傲地摸自己滚圆的肚子，「查过了，妈，医生说是儿子。」

 我妈听了，笑得嘴角咧到耳后根，「好好好！果然是我的宝贝孙子，争气！」

 我偷偷打量李翠红的肚子。

 圆圆的。

 村里张婶说过，圆肚子是女儿啊！

 可我不敢说，我怕挨打，只能缩在角落当鹌鹑。

 「红红啊，你月份大了不方便，以后有什么事让大丫干就是了！」

 李翠红斜了我一眼，眼里带着嫌弃。

 可她还是满心欢喜地应下来，随后招呼我过去，拿筷子给我夹一块肉。

 我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肉，嘴角不自觉地流出亮晶晶的液体。

 可就在肉快要到我嘴里之时。

 李翠红手一抖，不大的肉块直接掉在地上。

 她轻呼一声，刚想要伸手去捡，就被我妈拦下来。

 「红红，掉在地上多脏啊，你别捡了。」

 说完，我妈朝我轻抬下巴，示意我过去捡起来。

 我刚伸手，我妈就狠狠地用筷子打我手背。

 「你用手捡，还要浪费洗洁精洗手！直接用嘴！」

 用嘴吃，那不是就像村口的大黄狗？

 我张了张嘴，想拒绝。

 但我妈没给我机会，她一脚踩在我后背，稍微用力，就强迫我跪趴在地上。

 她粗糙的手掌按照我的后颈，将我推向地上的肉。

 「给老娘吃干净！」

 我知道她生气了。

 要是我再坚持，就会换来一顿毒打。

 我张开嘴，将脏肉咬紧嘴里，用力咀嚼。

 好像快点吃，我就不像大黄狗了。

 看见我吞咽后，我妈终于满意了，回过头继续招呼李翠红。

 李翠红从容应对，趁我妈不注意，她扫了眼趴在地上咳嗽的我。

 眼里带着一丝得意。

 02

 李翠红住进了我家。

 我妈尽心尽力伺候她，我也成了她的佣人。

 每天给她端茶倒水，洗澡洗脚。

 快到预产期，李翠红的身体变得僵硬，每天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她变得烦躁。

 但这几天，她找到了新乐趣。

 她吃东西时，让我捧起双手跪在她面前，接住她吐出的骨头。

 我表现得乖巧，她就会赏我几块碎肉。

 今天，我妈给她炖了一个巨大的猪蹄。

 猪蹄炖得软烂，肉香浓郁。

 我直勾勾盯着汤碗，忍不住幻想猪蹄入口的弹嫩。

 啪！

 掉落声响起，唤回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看见李翠红满脸不悦地瞪我。

 我又找到掉在被子上的骨头，连忙捡起扔掉。

 可骨头的油渍彻底弄脏了被套。

 我慌乱地用手擦，试图掩盖痕迹。

 可我忘了我接过骨头的手，也满是油渍。

 李翠红怒吼：「够了！」

 她气恼地推开我。

 我缩在墙角，两只手捏着衣服下摆，不敢看她。

 「你是不是想吃猪蹄？」

 我点头，又摇头，「不，我不吃。」

 李翠红轻笑两声，伸手拽一块猪蹄甲，施舍般扔给我。

 我本能地飞扑过去，双手接住猪蹄甲。

 它虽然没有肉，但是很香。

 我飞快塞进嘴里，想咂咂味。

 就在这时，我妈进来了。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单手捏紧我下巴，硬是抠出猪蹄甲。

 「江大丫，你长本事了！我让你来伺候你嫂子，你居然抢她的猪蹄吃！你这个贱胚子，也敢抢我宝贝孙子的口粮？」

 「我没有！」我指着床上的李翠红，「是她给我的！」

 李翠红一点不慌，慢腾腾挪到地上，故意扯乱头发，冲我挑衅地笑。

 随即，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出。

 她凄惨地哭嚎：「大丫，我知道你不愿意照顾我，可我这身体实在是不方便。你要吃肉，都给你就是了！」

 我妈背对李翠红，她一回头，就看到李翠红委屈痛哭的模样。

 我妈忙不迭将李翠红扶到床上，重点安抚李翠红肚子里的「宝贝孙子」。

 李翠红火上浇油，「妈，我没事，就是不知道孩子吓到了没......」

 我妈气得浑身颤抖，抄起扫帚就抡向我，一棍一棍，结结实实落在我后背。

 不管我怎么逃，我妈都能追上我，并且给我更重的一击。

 而李翠红就坐在床上看戏。

 她眼角还有泪水，可我知道她内心无比喜悦。

 这次过后，她手握快乐秘诀，每次不顺心，就会引导我妈痛打我。

 我恨这样的生活，却没有反击的能力。

 好在，李翠红的肚子终于在半夜发动了。

 03

 可李翠红生得并不顺利。

 从明月高悬到太阳高挂，产婆从屋子里倒出一盆盆血水，李翠红从大声叫痛到哑声嘶喊，孩子都没生出来。

 我妈气得跺脚，骂李翠红：「你个没用的！孩子都不会生，憋死我的宝贝孙子怎么办？」

 在我妈心里，所有人都抵不过所谓的宝贝孙子。

 李翠红也只能折腾我了。

 可我不愿意认命。

 终于，啼哭声响起。

 我妈立刻冲进去，「我孙子呢？......怎么是个便宜货？」

 然后，我妈失望地跑出屋子，拉着脸跟我哥说，「自己的女儿，自己照顾！」

 又吩咐我：「去屋子里盛出红糖鸡蛋！」

 我乖乖照做。

 我妈分了产婆一碗，剩下的分给我爸和我哥。

 至于李翠红。

 因为生了女儿，没了之前的待遇。

 她坐月子，也只能就着咸菜喝稀粥。

 没几天，李翠红就受不了，抱着孩子离开我家。

 我妈毫不在意，当天就找媒婆，要给我哥寻摸新的媳妇。

 但李翠红回来了。

 她一个人，没带孩子，我妈也没问。

 李翠红神秘兮兮的：「妈，我有好事跟你说！」

 我妈将信将疑，跟她进了房间。

 我好奇地凑过去。

 通过门缝，我看见李翠红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通红的小木偶。

 我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什么？」

 李翠红将木偶塞到我妈手里，「妈，这是我家乡的秘术，用婴孩的骨血做成的木偶。可以保佑人生儿子的！」

 一听能生儿子，我妈眼睛发亮，抱紧木偶，宝贝地擦拭。

 李翠红就这也回家了。

 家里人默认我的小侄女「失踪」，好像她从没出生过。

 而那个小木偶，挂在李翠红床头。

 可能是木偶起了作用，李翠红的四肢不再僵硬。

 她以前走路慢悠悠，像个木偶，机械缓慢地挪动。

 可如今，她身段妖娆，走路一扭一扭的，引得村里的男人流口水。

 我哥更是沉溺温柔乡。

 他每天不下地干活，一心想和李翠红亲热。

 家里经常响起可怕的声音。

 这次，大白天的，他们就闹腾了。

 我害怕又厌烦，端着脏衣服去河边。

 我走到村口，坐在那里闲聊的叔叔伯伯，朝我吹着口哨。

 「大丫，你哥哥能不能出来了？」

 「哈哈哈哈，你该问问，大丫有没有学到她嫂子的本事！」

 我羞臊不已，加快脚步离开。

 傍晚，我才抱着洗干净的衣服，慢慢走回家。

 院子里，我妈和李翠红并在坐着。

 看见我后，李翠红拿出一张纸递给我妈：「妈，我怀了。」

 我妈双手颤抖，「真的？红红，你可真有本事！」

 李翠红翘起二郎腿，信心满满地说：「妈，这次你就等着抱大孙子吧！」

 我妈腾地站起身，「我去买肉，给我的大孙子补补！」

 说完，她脚步匆匆出门，直接把我当空气。

 ......

 我习惯了，默默去晾衣服，突然被淋了一身冷水。

 我回头，看见李翠红倚在门口，一手端着水盆，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恶意。

 「江大丫，不赶紧给我烧水！我要洗脚！」

 我不高兴，「自己去！」

 李翠红直接将盆砸向我，我没躲开，铁盆砸到我额头，才咣当落地。

 鲜血立刻冒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04

 我血流不止，李翠红不管我，还逼我烧水。

 我不动，硬是等到我妈回来，可她说家里的钱不多，都是留给李翠红养胎的，不能带我去医院。

 所以她只是挖了点灶灰，按在我出血的地方，又随便找了块布条，在我头上绕两圈。

 我失血过多，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可我妈把我推到厨房烧火。

 厨房的大锅里煨着猪头。

 我直接打开锅盖，拽一块猪脸肉塞进嘴里。

 猪肉很烫，可我舍不得吐出来，最后倒腾两口咽了下去。

 我妈这才走进厨房，看到我嘴角的油光，破天荒没有打我。

 出乎意料的，她盛一碗肉汤抵给我。

 肉汤零星可见肉末，我顾不上思考，端过就喝。

 我妈难得温和地对我说话：「喝吧，养好身体，好去伺候你嫂子。」

 闻言，我瞬间僵硬，随即乖巧点头，继续喝汤。

 这次李翠红肚子里的孩子长得特别快。

 她才怀孕三个月，肚子已经像六七个月了。

 她笃定在木偶的帮助下，这次必得儿子，养胎时更加小心，连吃饭也需要我拿着勺子喂。

 我喂完饭就准备走，可李翠红拦住我。

 她炫耀似的抚摸滚圆的大肚子，问：「大丫，你看我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我瞥了眼她一如上次的圆肚子，没敢吱声。

 李翠红突然下床，走到我面前，抚摸着我的头发：「没事的，大丫，你说，我不会怪你的。」

 她声音温柔，却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犹豫几秒，小声嘀咕，「女儿。」

 李翠红突然攥紧我的头发。

 她沉默着，我却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我浑身发抖，额头不停冒汗。

 我想逃。

 可我逃不掉，还彻底激怒了李翠红。

 她突然放声大笑，一把拽起我的头发，将我的脸对着桌子猛地磕下去。

 牙齿断裂的剧痛袭来，我嘴里瞬间溢满鲜血。

 她更加肆无忌惮，一下一下，将我的脑袋磕到桌角。

 直至我的鼻梁断裂，脸上满是鲜血，李翠红才将我拉到床前，迫使我盯着那个木偶。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木偶神给我的送子木偶！」

 「你这个小贱人懂什么！我这胎一定是儿子。」

 鬼使神差，我看向那红色的木偶。

 它做成小娃娃，咧着小嘴，朝着我笑。

 我吞了口血水，将断裂的牙齿吐出来。

 「神仙才不会保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肚子里的就是女儿！」

 李翠红生气地扔开我，我的背死死地砸在墙上。

 我没缓过劲，李翠红已经走到我面前，抬脚，狠狠踹我的肚子。

 她双眼猩红，神态疯魔，「贱人，贱人，让你诅咒我，我踹死你！」

 我躲不开她的踢打。

 也不想躲了。

 我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也感觉到了解脱。

 可惜，我没能如愿。

 最后一刻，我妈冲了进来，拦住李翠红。

 她着急：「红红，你打死了大丫，谁来照顾我的宝贝孙子！」

 又是为了「孙子」。

 我妈把我送到医院。

 我嘲讽地想：我的小侄子，可真值钱。

 05

 我安心住院了几天。

 很快，我妈心疼医药费，不顾医生的阻拦，强迫我出院，带我回家。

 我回家后，李翠红没再打我，只是使唤我干活。

 李翠红临盆的日子又到了。

 这一次，她生得很顺利。

 但她生的又是女儿。

 如果我说。

 如同上次，孩子一出生，就被我妈扔到角落。

 连李翠红也懒得看她一眼。

 最后还是我不忍心，找了自己的衣服包住她，给她喂些米汤。

 第二天，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表示祝贺李翠红生女。

 其中还有我妈的死对头：同村的杨兰。

 先前，杨兰想把女儿嫁给我哥。

 可我妈嫌弃杨兰闺女长得不好看，又说对方体格瘦弱，将来生不出儿子。

 媒婆把话原封不动传给杨兰，杨兰当天就冲到我家，和我妈打了一架。

 后来，杨兰把女儿嫁给了邻村一户人家，杨兰没多久就有了个大胖外孙。

 如今，杨兰已有三个外孙和两个外孙女。

 杨兰当然是来示威的。

 只见她亲热地挽着我妈的胳膊：「大姐，听说你家媳妇生了，是男娃还是女娃？」

 我妈绷着脸不说话。

 杨兰低头扒拉篮子里的衣服，「我家这孩子多，有好多半新的衣服，我特意给你拿过来的。」

 说是半新，其实都是补丁。

 一看就是小孩子传坏的，我都不爱穿。

 杨兰摆明来膈应我妈。

 「是女娃！」

 不知道哪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替我妈回答。

 杨兰顿时住哈哈大笑，我妈脸色越难看，她笑得越放肆。

 终于，她笑够了，挑出篮子里的男孩衣服，继续羞辱我妈：「大姐，看来你家用不上男娃的衣服，那我拿回去了！」

 「不瞒你说！俺家妮儿啊，又有了，那肚子尖得哟，八成又是个小子！」

 我妈咬着牙道了声恭喜。

 村里人离开后，我妈冲进房间，直接拉下产后虚弱的李翠红，狠狠扇她巴掌，她不停求饶。

 可我妈打红了眼。

 我趴在门缝，屏住呼吸，看得脸疼。

 「你个贱人，骗我怀了儿子！」

 「还说什么偏方，什么木偶神保佑！我看就是你想要骗老娘的肉吃！」

 我妈很快打肿了李翠红的脸，愤怒地推开李翠红看向床头挂着的红色木偶。

 她走上前，一把扯了下来，就要扔到地上。

 李翠红惊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到我妈身边，抱住我妈的腿：「妈，不行！不能砸！会被木偶神诅咒的！」

 「啊呸！什么狗屁木偶神，不能保佑老娘有孙子！我怕什么诅咒！」

 我妈虽然这么说，但是不敢扔了。

 李翠红生怕我妈扔，慌乱地看向四周，忽然和我对视。

 我吓一跳，后退两步。

 李翠红又神秘兮兮凑到我妈耳边。

 「妈，我想一定是献祭得不够。」

 「我就献祭一个刚出生的女婴，怎么够呢？」

 李翠红的话似乎点醒了我妈，她看着李翠红，「你的意思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