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大学四年，无人不知我是学霸林仲阳的女友。

 实际上我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

 因为他光鲜亮丽的表皮下面，藏着一个恶魔，最是喜欢看我被他的追求者凌辱逼位。

 后来我如他所愿，精神奔溃，死在他面前。

 他却疯了。

 1.

 黎棠把我锁进厕所的时候，林仲阳正从门口经过。

 午后的阳光撒在他身上，像远道而来拯救我的天使。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和同行的同学聊天，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黎棠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只剩一堂清风。

 头皮上一阵刺痛袭来，我痛苦的闭上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黎棠的脸在我面前瞬间放大，嘴角扯出的弧度恶劣：

 「怎么，等人来救你啊？」

 她猛地拔高音量，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将我的耳膜刺破。

 「做什么梦呢？学校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婊子啊！

 「你这婊子还总霸占着仲阳学长不放！」

 抓着我头发的手不断地抬起落下。

 我不断地溺在脏污的水里，双手被绳子磨破也没能挣脱。

 疼，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疼得要命。

 我蜷缩起身体，努力缓解着身上的疼痛。

 门口来往的人影被逐渐拉长，黎棠得意的笑着，带走了厕所里的所有人。

 一瞬间，天光大亮，下一瞬，门又被紧紧关上。

 咔哒一声，门被锁上了。

 我拼命翻过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汲取我最后的生机。

 很快，林仲阳就要来拯救我了。

 2.

 回寝室的时候，已经到了寝室快要关门的时间，我陪着笑脸，和宿管阿姨道歉。

 夜晚的冷风吹在湿透的衣服上，寒气渗进了骨头里，冷得发颤。

 室友捂着鼻子，眼底的厌恶几乎快要溢出：

 「臭死了，恶不恶心啊！」

 「就是啊，和这种人一个寝室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她能不能自己搬出去啊。」

 「对啊，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病，要是传染怎么办！」

 我抿唇，没有反驳。

 只是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服，带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微信小号里，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最近我们市里要办画展。】

 【你想去吗？】

 【星星？】

 【理理我嘛。】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浑身青紫。

 肩头是一大片被烟头烫出的丑陋疤痕。

 我组织着语言，一遍一遍的调整我的措辞，用最友好的语气回应他：

 【我最近有点忙，可能去不了啦（哭泣）】

 对面几乎是秒回：

 【没关系，星星去忙吧。】

 【我只是太想见你了。】

 我退出聊天界面，没有再回复。

 看着仅有的那个联系人绝望的闭眼。

 我到底还要陪林仲阳多久啊。

 3.

 我和林仲阳从小就认识，夸张点说，我们是在娘胎里认识的。

 我妈妈和林仲阳的妈妈是闺蜜。

 小时候，她们还常调笑我和林仲阳，说要给我们两个定娃娃亲。

 我总是对林仲阳这个同龄人抱有最大的善意，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林仲阳也像是真的把他妈妈的话当了真，无论去哪都会带着我。

 我被欺负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保护我。

 直到我爸妈车祸去世，我被林阿姨接去了她的家里。

 那个时候，我的全世界好像只剩下林阿姨和林仲阳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

 后来，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天，我想去墓园看看我爸妈，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车祸，又是一场猝不及防的车祸。

 火光升起的那一刻，我和林仲阳被林阿姨护在了身下。

 那场车祸，让我失去了林阿姨。

 同时，失去了林仲阳。

 我拼命地把他们往外拉，拼命地呼救，但是没用。

 我什么都做不好。

 林阿姨安抚地看着我，温柔地笑着，她一手紧紧地揽着已经昏迷的林仲阳，一手颤抖着抚上我的脸颊：

 「商商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陪着阳阳啊，阿姨要是走了，阳阳就只有你了。」

 我抓着她满是鲜血的手拼命摇头。

 喉头哽住，说不出一句话。

 林阿姨自顾自地说着像是遗言一样的话：

 「你和阳阳，一定要好好长大啊。阿姨会和商商的爸爸妈妈，一起看着你们，陪着你们的。

 「商商，不哭......」

 我无助地摇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坠，直到意识逐渐浑浊。

 最后的记忆，只是林阿姨张张合合的嘴。

 但是我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再睁眼时，我就再也找不到林阿姨了。

 那个每天陪着我，不断叫我商商的林仲阳也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个只要见到我，便满眼怨毒的林仲阳。

 4.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教室门口见到了林仲阳。

 他在等我。

 这个认知让我头皮发麻。

 我强撑着走到他面前站定，不敢抬头。

 他细长白净的手缓慢地抬起，落在我的脑后，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

 林仲阳疑惑道：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我不自觉地抖了抖，颤声道：

 「对不起。」

 林仲阳顿了一瞬，手从我的头顶离开，目光直视着我，眼底的恶意，几乎要涌出来了。

 「不用，记得吃早餐。」

 我的手指被他一点点掰开，塞进了一个装着两个包子的透明塑料袋。

 黎棠站在不远处，望向我的视线阴晦。

 我害怕的瑟缩了一瞬。

 林仲阳像是想到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然后越过我，离开教室。

 我抬起有些发软的腿，走到坐位。

 左手掐着右手的手腕，试图唤回神智。

 我呆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的两个包子。

 今天没有带过敏药，如果吃了，今天早上肯定会很不好受的。

 但如果现在不吃。

 我抬眼看向黎棠的位置。

 似有所感，黎棠转过头，鲜红的嘴唇扯出一个恶劣到极致的笑。

 像是一只要把我拆碎的怪兽。

 我连忙低头。

 把桌面上的包子捏在手里。

 现在不吃，到时候挨打的时候，肯定还是会被塞进嘴里。

 过敏挨打，一样都少不了。

 如果过敏的实在厉害，正好可以请假躲开黎棠。

 5.

 包子刚刚递到嘴边，就被一只手夺了过去。

 我把手放在膝盖上，缓慢地攥紧。

 有点烦躁地皱眉。

 「沈琛，我记得我说过了，别来找我。」

 沈琛认真地看着黑板，三两口就把两个包子消灭干净。

 他淡定地掏出课表，随口应到：

 「你是说了，但我又没答应。」

 「你！」

 沈琛抬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指了指讲台：

 「老师来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一直到下课，沈琛都再没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直到下课，黎棠把我拦在门口。

 她挑眉看着沈琛，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事物。

 黎棠挑着下巴指着我，一副要揭穿我的语气：

 「这位......帅哥。

 「你不是我们班的吧？你可能不知道，孟商啊，就是个水性杨花，只会乱搞的婊子。她有男朋友的，你知道吗？」

 沈琛厌恶地后退了两步，抬起一只手捂住鼻子。

 「这位......大姐，你是吃屎了吗，嘴这么臭。」

 黎棠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喊：

 「你再说一遍！」

 沈琛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撞开黎棠，往出走。

 路过黎棠的时候，淡淡的扔下一句：

 「好话不说二遍。」

 沈琛把我扯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放开手。

 我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有点烦躁：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琛看着我，眼底的淡然消失不见，目光里满是不解，他有些激动：

 「孟商，我真是看不懂你，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啊？

 「他们在污蔑你，在造你的谣，你得制止啊！」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解的目光，没有回话。

 说实话，我比他更不解，我甚至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

 我承认过吗？

 从来没有。

 但我无法解释，因为我的解释是借口，因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根本就不存在证据。

 因为这件事情是从我那个正直，善良，帅气的学霸男朋友嘴里说出来的。

 哪有人会信我啊。

 自证根本就是一个陷阱，是一个跳进去就再也无法挣脱的漩涡。

 清者自清根本就是屁话！

 我都快被流言蜚语杀死了，我的老师还在告诉我清者自清！

 我的制止，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这些都是林仲阳做的啊，我爱他。」

 沈琛怒冲冲的掐着我的肩膀，满脸怒气的盯着我：

 「爱他爱到连尊严都不要了吗！他在伤害你啊。」

 我满目悲伤：

 「可是我爱他啊。沈琛，你愿意救救我吗？」

 6.

 沈琛为了保护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每天陪我上课。

 但是沈琛越是待在我身边，林仲阳就越是不爽。

 就越会做一下莫名其妙的事，说一下模棱两可的话。

 让他的那些追求者，爱慕者来主动伤害我。

 黎棠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机会堵到我，因为最近我几乎只要出现，就是和沈琛一起。

 从不在外上厕所，也不单独行动。

 但却独独落下了宿舍这个选项。

 打开宿舍门，看见坐在我床边的黎棠的那一瞬。

 我迅速转身向外跑。

 头顶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头皮像是要被扯脱落了一样。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我下意识用双手去扯拽拉着我头发的手，缓解疼痛。

 我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进了宿舍。

 几个舍友围在桌子旁和黎棠谈论着她手上的美甲，根本没人在意我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棠在我面前蹲下。

 长长的指甲在我脸上划过，血红色的指尖，看着让人无端的害怕。

 「你说，你明明就是个婊子，怎么还有那么多男人往上凑啊？

 「这么看，你长得还真不赖，可惜了，是个烂货。」

 尖利的指甲从我的脸侧重重的划过。

 一瞬间的刺痛让我难受的闭眼。

 黎棠慢悠悠的站起来。

 她好像格外的喜爱各种红色。

 那双细跟红色高跟鞋在我眼前抬起，然后重重的落在我的手腕上。

 「啊！」

 我短促的痛呼一声，然后迅速被身后的女生捂住嘴。

 直到我平静下来，不会再大喊大叫。

 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我的额头上，眉毛已经拧作一团。

 我急促地喘息着，嗓音也变得沙哑，左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摆。

 黎棠退后几步，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刚刚踩过我的那只鞋。

 「大一的时候就告诉你了，和林仲阳分手，和林仲阳分手，真是的，好好说话你真是一点都不听。

 「都大三了还拖着。」

 黎棠在一旁说的风凉话我听不太清晰。

 但她的小姐妹们落在我身上的拳打脚踢，我感受地很清晰。

 痛，很痛。

 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我会离开他的，很快。」

 7.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我的微信小号。

 有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张身份证，证件上那张可能会成为许多人丑照的照片拍得漂亮。

 少年僵硬的扯着嘴角，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甚至还给他带来一丝痞帅的味道。

 这张身份证我并不陌生，甚至称的上熟悉。

 毕竟，是我陪他去拍的。

 名字更是熟悉到可以刻进我的骨子里，林仲阳。

 【再过三个月就是我生日了，看，我没骗你。】

 【我生日那天我们见一面吧，可以吗？星星。】

 我抬手想回复他，但腕间的刺痛让我重新放下右手。

 【还有两个月就是我生日了，我生日那天你来陪我过生日吧。】

 和往常一样，林仲阳对展星这个身份总是秒回：

 【好吧。（猫猫叹气）】

 【具体是什么时候。】

 我缓慢的在屏幕上按着：

 【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退出账号，按灭了手机。

 已经过去十年了，足够了吧。

 一边是知己，一边是恨了十年的人，林仲阳，你会痛苦吗。

 8.

 那时候，林阿姨刚刚去世，林仲阳又恨毒了我。

 所以他颓丧，没有活下去的动力，我却没有身份去安慰他。

 所以只能在网上以一个新的身份去接近他。

 他恨我，但同样了解我，所以他总能最轻易的伤害我。

 我也一样，我最了解他，所以我爱他所爱，想他所想。

 没几年，我就成了他最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不，应该说是展星。

 白天，我以一个害他失去母亲的身份被他欺负，

 晚上，就会以展星的身份安慰他，陪他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

 以前那个挡在我身前保护我的人，现在却将烟头摁我肩上，问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

 起初，我也挣扎，流泪，求他原谅我。

 后来我逐渐变得麻木，任由他对我进行殴打和辱骂。

 直到他被他的爸爸，也是沈琛的爸爸接走，我才安稳的度过了我的高中三年。

 大学我们再去相遇。

 我知道我患上了抑郁症，我会自残，会吃安眠药。

 但从来没想过死。

 因为林阿姨在看着我，她在看着我，我要陪林仲阳长大的。

 9.

 我洗漱结束后，打算早早睡觉。

 刚擦完药打算躺下，手机嗡嗡的震了两下。

 「老地方，现在过来。」

 我只好重新换下睡衣出门。

 到了酒吧门口，音乐声大的能穿透耳膜。

 我的名声越来越烂，其实和我经常出入酒吧也有一定的关系。

 我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但总会不小心碰到。

 我憋着一口气，迅速寻找林仲阳的所在。

 等找到林仲阳的时候，身体上的疼痛让我止不住的颤抖。

 林仲阳倚靠在沙发上，闪烁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带出旎旎的味道。

 他手里捏着酒杯，身边正坐着一个向他搭讪的女生。

 林仲阳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

 「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那干什么。」

 他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偏头对那个女生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滚开。」

 女生愣了一瞬，然后骂骂咧咧地起身离开。

 我刚落座，林仲阳就揽着我的肩膀，宽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我的肩头。

 那里是被林仲阳用烟头烫了一大片丑陋疤痕的地方。

 周围没什么人，我们看起来就像普通情侣正腻在一起一样。

 如果忽略耳边林仲阳冰冷质问的声音的话：

 「你最近，和那个沈琛走的很近啊。」

 我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就要结束了。

 「孟商，你什么意思啊，你明明知道......」

 我抬头，这是我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不直视他：

 「知道什么，沈琛是你哥哥吗？」

 沈琛是林仲阳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一直都知道。

 沈叔叔出轨，甚至连沈琛这个私生子都比林仲阳年纪大。

 后来沈叔叔和林阿姨离婚，林仲阳就跟着林阿姨姓。

 冰冷的手换上我的脖子，一瞬间的呼吸困难，让我觉得自己被毒蛇缠上了。

 「孟商！你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畜生和私生子，哈，真是好笑。」

 掐着我脖子的手骤然离开，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低头咳嗽。

 林仲阳重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孟商，你不用想着惹我生气。

 「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你。你恨沈琛，让我看看，沈琛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我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握拳。

 他确实了解我。

 让他生气，是我能做的最大反抗。

 10.

 林仲阳的惩罚比我想象中来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