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童脸色惨白，眼底只剩惊恐。</p>身体紧紧崩成一条线，昨晚那些不堪的回忆再次袭来。</p>
主任还在继续说着：“江童，你弟弟的手术只有裴医生能做，可要好好感谢裴医生啊。”</p>
江童下意识往后退，步伐踉跄。</p>
主任一愣，连忙扶住她：“怎么了？不舒服？”</p>
江童无言，只盯着靳丞野，想从他的眼里看到些什么，可……除了平静，再无其他。</p>
靳丞野没理会满眼惶恐的江童，对着其他医生：“这份病例很有意思，我喜欢接受挑战。”</p>
江童心下一颤，颤着嗓子反驳：“这不是挑战，是我弟弟的命！”</p>
靳丞野眸色暗沉，没有出声。</p>
江童的手臂一疼，转头就看见主任无声的斥责。</p>
直到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让自己陷入深渊的男人，是唯一能救活弟弟的希望！</p>
江童泛红的双眸里，浸满绝望，她将指甲掐入掌心：“对不起，裴医生。”</p>
靳丞野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手术方案我回去整理，先走了。”</p>
话落，径直离开。</p>
看着站在门前的江童，只说了两个字：“让让。”</p>
江童狼狈地连忙退到一旁，连头也不敢抬起。</p>
靳丞野走后，主任眼神复杂看着江童：“手术基本确定了，去缴费吧。”</p>
“嗯。”江童干涩地点了点头，缴完费的她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靳丞野。</p>
“聊聊。”靳丞野的冷硬不允拒绝，江童握着收费单，浑浑噩噩跟上。</p>
停车场。</p>
靳丞野磨砂着打火机，轻擦一声，手中的烟被点燃。</p>
火光燃起的瞬间，江童想起了昨晚的那抹火光！</p>
她忍不住害怕地往后退了退。</p>
靳丞野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江童：“两百万，收到了吧。”</p>
江童心头猛悸，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p>
靳丞野却毫不理会，弹了弹烟灰：“视频呢？”</p>
他的话让江童毫无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许久，才攥着药费单说：“没有视频，我撒了慌。”</p>
靳丞野有一瞬间的微楞，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童，抽了两口后才熄灭。</p>
“江童，不怪我，说谎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p>
江童不敢相信靳丞野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以为他会道歉，会愧疚，会……</p>
刹那间，所有屈辱和怨恨都一股脑涌上江童心头，她倏然伸出手朝靳丞野打去。</p>
可靳丞野轻易就抓住了她的手，眯眸嗤笑：“怎么，昨天你不是也舒服了吗！”</p>
他冷冷勾唇，低头对着她耳畔：“哦，对，他们没给钱是吧jsg。”</p>
靳丞野嫌恶的语气让江童狼狈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含了泪。</p>
她绝望地看着他，字字啼血：“靳丞野，你跟谢东升一样，都是畜生！”</p>
靳丞野闻言，浑身散发着莫名戾气，看向人来人往的医护人员，他也跟着笑了。</p>
“嘭！”的一声巨响，车门被重重关上。</p>
黑色的迈巴赫呼啸而去，靳丞野通过后视镜，看着瘦弱了许多的江童站在那，烦躁的关上车窗。</p>
江童眼神空茫地站在那，浑然不觉林奶奶正朝着她走来。</p>
“恬恬。”</p>
江童猛然一颤，她连忙转头看去：“奶奶……”</p>
她看向空旷的车位，不知道老人看到多少，心慌解释：“奶奶，他是林严手术的联合主刀。”</p>
林奶奶没答，只是用满是皱褶的手牵上江童：“刚下夜班吧，走，回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p>
回家的路上，两道小小的影子并排在马路上。</p>
沉默的林奶奶突然开口：“靳丞野有女朋友，是林氏千金林晚意，听说年底就要结婚了。”</p>
她停下脚步：“囡囡，咱们林家不做那种事！”</p>
江童抬眸，凝视着老太太微红的眼神，哑着嗓子说：“奶奶，永远都不会的。”</p>
因为，她心中的那个大哥哥，死了……</p>
到家后，林奶奶便进了厨房，江童听着里面的声响，周身的寒冷才开始消散。</p>
不久后，老人便端着一碗粉递给江童。</p>
江童端着满是肉片的早餐，不小心碰翻了灶台上被盖着的盘子。</p>
她这才发现奶奶的碗里，只有铺了几片青菜的粉，其余再无其他。</p>
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在外人面前哭的江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p>
这么久以来，谢东升的威胁她没哭，靳丞野的欺辱她也忍住了。</p>
但为什么，她的家人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陪着她经历这些苦难。</p>
为什么她要为了逃避，去接受谢东升的追求，从而将林家走向家破人亡！</p>
他们说的对，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p>
忽然，厨房外传来哐当一声！</p>
江童连忙跑出去，就看见奶奶站在柜子前，浑浊的双眼满是水雾：“囡囡，你是不是瞒着奶奶什么？”</p>
江童看着被打开的衣柜，凉意顿时蔓延至全身。</p>
她心慌的喊了声：“奶奶……”</p>
林奶奶见她答非所问，直接将柜子里的一张报告递到了她眼前。</p>
哪怕医生的字迹潦草，但还是能清晰看见，患者：江童，诊断结果：血癌晚期！</p>
狂风呼啸，天渐渐黑了。</p>
林奶奶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p>
江童跪在地上，不停解释着：“奶奶，我也是为了借钱才想着用病例造假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走这种歪门邪路了，您别生气好不好！”</p>
林奶奶颤抖着唇，举起枯槁的手久久没有落下：“你，你啊——！”</p>
江童痛哭着撕掉了病例本，抽噎着说已经了凑齐林严手术费，再也不会这么干了。</p>
发黄的灯光下，老人看着这个从小乖巧的孙女，眼泪止不住的流：“恬恬啊，奶奶不能再失去你们了……”</p>
……</p>
深夜，林奶奶睡着后，江童独自坐在客厅，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手帕。</p>
里面包着一叠，零零散散的纸票。</p>
那重量，又沉，又疼……</p>
这是一辈子享福的奶奶瞒着她，在无数街头，翻找垃圾换来的钱。</p>
再也流不出眼泪的眼酸胀得厉害，胸口更是疼到窒息。</p>
她迎着月光，看着墙上父母的遗照，刺骨寒霜。</p>
“爸，我好像快支撑不住了……”</p>
黑暗中，回应江童的，是倾盆而下的磅礴大雨。</p>
……</p>
第二天一早，林刚走过医护站，就听见周围讨论声四起。</p>
“昨天来的一院的裴医生好帅啊，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啊？”</p>
“快了吧！我听主任说，好像做完这次联合手术，就要订婚了。”</p>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未婚妻好像姓林，据说长得可漂亮了！男才女貌啊……”</p>
江童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依旧平静地朝着林严病房走去。</p>
她将打开小米粥的盖子，放在小桌子上：“很香的，你趁热吃。”</p>
林严看着她，表情依旧不耐：“江童！等我手术做完，欠你的钱我都会还给你的。”</p>
江童喉咙哽咽，酸涩到心里发疼：“好。”1</p>
听到这个字，林严放在被子里的手，渐渐捏紧。</p>
陪林严做完检测后，江童中途去了另一家仁合医院，再出来已经是下午。</p>
等她回到住处，就看到奶奶留下的纸条：“囡囡，奶奶听你的，打扫完今天就辞职。”</p>
江童把纸条小心的收好，转身搭了把椅子，把柜子上方的箱子拿了下来。</p>
里面，几乎全是和靳丞野有关的物品。</p>
靳丞野的满分试卷，靳丞野的毕业照，靳丞野的医学获奖报道，写给靳丞野的情书……</p>
鼻血忽然滴落，重重砸在靳丞野的毕业照上，殷红将他的脸慢慢浸染。</p>
江童止完血后，就开始将这些东西能撕的撕掉，能毁的毁掉，一步步收回曾经对靳丞野的喜欢。</p>
目光一凝，她看到了那年在疗养院，靳丞野亲自为她用木头雕刻的小鹿。</p>
也是从那时开始，她便总会梦到和靳丞野的前世。</p>
江童自嘲一笑，哪来的什么前世，不过是年少怀春，自己编出的幻想梦境罢了。</p>
将小鹿连同所有都装在袋子里后，她亲自丢进了垃圾站点，目送它们被拖走，再无回收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