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p>和江齐在一起的第三年，他的白月光结婚了。</p>
我穿着棉拖鞋走了两公里，把他从酒吧接回了家。</p>
我枯坐一夜，在他睁眼的第一秒提了分手。</p>
第二天，他十年如一日清心寡欲的好兄弟砸开我家的门。</p>
“我既没有白月光，也没有朱砂痣，这两者你可以每天换着做，如何？”</p>
……</p>
接到周晏的电话时，我已入睡很久。</p>
他是用江齐的手机打来的，背景嘈杂。</p>
“江齐喝醉了，你要来接吗？”</p>
等我打车到了酒吧包厢，江齐已经醉得睁不开眼。</p>
周晏往我脚下看，皱了皱眉，轻笑一声：“又穿拖鞋来？”</p>
我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p>
来的时候太着急，只取了门口的长款羽绒服套在睡衣外面，鞋子是包脚的毛绒拖鞋，忘了换。</p>
我不自觉收了下脚，冲他礼貌地点点头，向他身后的沙发走去。</p>
江齐仰躺在沙发背上，很不舒服的样子。</p>
我蹲在他跟前，抓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p>
“江齐，我送你回家吧？”</p>
他悠悠转醒，努力地睁了睁眼，却没睁开，嘴里却拖沓地喊着“言清”。</p>
我愣了一下，假装没听到周身那些热闹的嘲讽声。</p>
“江齐，你醒醒，我送你回家。”</p>
我试着去扶他，但他却突然直起身子拽住我，仍是不清醒的样子。</p>
“言清！言清……为什么……”</p>
我差点被他拽倒，幸亏撑住沙发背才勉强站稳。</p>
还是周晏过来帮我把他扶起来：“需要我帮忙吗？”</p>
我摇摇头，把江齐架到肩膀上：“不用了，谢谢，你继续玩吧。”</p>
只是肩上的醉鬼还在不停地喊着“言清”，让我十分难堪。</p>
因为，那不是我的名字。</p>
“他……周言清今天结婚了，他有点不好受，你理解一下。”</p>
我作为江齐的女朋友，可能理解不了。</p>
当然，我也不会自取其辱去接话，只冲他点了点头，便扶着人走了。</p>
只是当我扶他站在马路边打车时，才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不知所踪。</p>
究竟是刚才拉扯间掉在了哪里，还是路过狂欢的人群时被人顺走？</p>
我都不想再去深究。</p>
因为我肩上的男人还在念着他的“言清”，不断地问着“为什么”。</p>
应付他已让我身心俱疲，手机什么的，就随它去吧。</p>
我看了看路的尽头。</p>
其实这里离江齐家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完全可以走回去。</p>
今夜大雪将歇，风不是很大，却是刺骨的冷。</p>
我颓然地想，也许，我与江齐之间，理应有这么一段路吧。</p>
我背着江齐顺着路走。</p>
他很高，也很重。</p>
我不知道他的脚是不是拖在雪里，但我也已经不在乎了。</p>
摔倒了，我就歇一会儿，再把他从厚雪里挖出来重新背上。</p>
背累了，我就再架着他，拖着他，拽着他。</p>
我就是犟，天生的犟种。</p>
有出租车停在我俩身边：“姑娘，打车吗？”</p>
“谢谢，我没带钱。”</p>
许是我们真的太过狼狈，司机师傅很好心地说：“没关系，你到地方了再回家拿给我就行。”</p>
我却还是拒绝：“谢谢您。”</p>
我是执着要背着他走完这一路的。</p>
就像当初我明知道江齐的心里没我，却依旧执拗地要陪着他。</p>
我天真地以为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总能等到他。</p>
可笑的是，感动的只有我自己。</p>
是我的错。</p>
大雪把我们落成了雪人，雪早灌进了鞋里裤腿里，我甚至不知道摔倒多少次。</p>
就连醉死的江齐都开始不舒服地哼唧。</p>
可我不管，难受就难受吧。</p>
去它的伟大无私不求回报的爱。</p>
他伤害了我，那他也别想好过。</p>
雪夜里的这一段路。</p>
像极了我与江齐的爱情。</p>
麻木、倦怠、疼痛、冰冷刺骨。</p>
我是天生的犟种，摔了跤，撞了墙，也该回头了。</p>
终于把他送回了家，我把他扔到床上。</p>
即便他还是念着他的“言清”，我也依旧心软地帮他脱了湿衣，盖了被子。</p>
而我，在他家门口的零钱盒里找出打车的钱，却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夜。</p>
以至于第二天江齐醒来见到狼狈不堪的我，眼中的愧疚都要溢出来了。</p>
“安安，你……对不起，我昨天……”</p>
我一夜没睡，像条丧家犬一样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这句“对不起”。</p>
“江齐，你确实对不起我，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当然，当初死乞白赖赖在你身边，是我的错，只有这点，你不需要向我道歉。”</p>
他眼里满是慌乱，急切地要抱我，嘴里不安地喊着“安安”。</p>
让我一瞬间想起昨晚他满嘴的“言清”。</p>
真是令我恶心。</p>
“安安，以后不会了，我和她没有可能了。以后，我以后只守着你，只有你好吗？”</p>
江齐可能真的死心了。</p>
可他死心是因为周言清结婚了，而不是爱上了我。</p>
我觉得可怜又可笑。</p>
可怜的是他，可笑的是我。</p>
“江齐，我们分手吧，我不等你了。”</p>
我发烧了，在那落魄雪夜的第二天。</p>
高烧到像能把水煮沸。</p>
偏偏有人不想我休息，一个劲儿地砸我家的门。</p>
我拖着病体，昏昏沉沉地晃到门边。</p>
门外站着的，是周晏。</p>
他见到我时明显松了口气：“你看起来不太妙。”</p>
我现在疲于应对有关江齐的一切，包括他的兄弟。</p>
“特意来看我笑话？”</p>
我在他们那个圈里子就是个笑话，一腔深情被当作谈资提起时，也就只有一句“哦，你说她啊。”</p>
以前我可以不在乎，但现在没必要忍受。</p>
周晏无奈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在我面前。</p>
“别这么冲，我捡了你的手机来还你。”</p>
我缓了脸色，接过手机：“谢谢你。”</p>
他却没有走的打算，杵我门口像个木桩子。</p>
可我的脑袋越来越沉，只能靠着门框勉强站住身体。</p>
“再见。”</p>
我以为我的逐客令足够明白了，可他明显不识趣。</p>
“不请我进去坐坐？”</p>
“不……”</p>
后面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归于黑暗。</p>
再次醒来时，我人已经躺在医院输液，周晏坐我旁边吃苹果。</p>
我张了张嘴，嗓子干得要冒烟。</p>
他体贴地用吸管插杯子里送到我嘴边，水温刚刚好。</p>
“不用谢。”</p>
周晏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把我噎在那里。</p>
直到他把我送回家，我都在找机会跟他道谢。</p>
“你如果一定要谢我，就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p>
我皱眉看着微信界面：“你什么意思？”</p>
起初我以为他是来看我笑话的，后来他确实帮了我，可现在……</p>
“盛念安，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p>
追我？周晏？</p>
他一个十年如一日清心寡欲的高富帅为什么要追我？</p>
“你在开玩笑？”</p>
他插着口袋，半坐在桌沿上。</p>
这个姿势让他的眼睛离我更近，几乎可以平视，也足以让我看清他眼里的认真。</p>
“我多认真呐。”</p>
但我觉得他疯了。</p>
我强调：“我是你兄弟的前任。”</p>
周晏轻笑出声：“我知道。我都等到你们分手了才来追你，难道我的道德感不值得赞美吗？”</p>
我觉得无缝接盘兄弟的前任，这事本身就没什么道德感可言。</p>
“以你的条件，有大把的女人追着你跑，不要来戏弄我。”</p>
现如今，我对有关江齐的一切都有强烈的排异反应。</p>
他撑着桌沿站起身，逼近我一步，俯身贴着我。</p>
“考虑一下我？我没谈过恋爱，既没有白月光，也没有朱砂痣。如果你肯答应我，这两者你可以每天换着做，如何？”</p>
我既不想做谁的白月光，也不想做谁的朱砂痣。</p>
我只想彻底摆脱江齐带给我的噩梦，过我自己的日子。</p>
可惜他不放过我。</p>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江齐的自尊会低入尘埃，为了我。</p>
凌晨两点，他带着一身酒气敲开我家的门。</p>
我原本是不打算给他开的，可他在外面拍得震天响不说，还一口一个“安安”地嚎着。</p>
已经有邻居开门出来骂了。</p>
我抑制住因愤怒而擅抖的手，压着火气把他让进来。</p>
“江齐，你知道现在几点吗？”</p>
他却迷茫地冲我笑，站不稳似地扑过来抱我。</p>
“安安，我想你了，我想见你。”</p>
换作以往，他但凡能这样对我撒娇，我的心能化成一滩蜜。</p>
可现在，我只觉得他不要脸。</p>
“你喝醉了，我们已经分手了。”</p>
他因为扑了空，十分委屈地靠着门板站立，低头看我时，额前的碎发在他通红的眼眶上打下阴影。</p>
“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们不分手好不好？”</p>
“不好。你快点离开，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p>
凌晨两点跑来这里发酒疯，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p>
想到这里，我更不耐烦了。</p>
“安安，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p>
他还当着他像以前一样在我这里有无尽的特权呢。</p>
我可以凌晨跑去酒吧接他，也会彻夜守着生病的他。</p>
甚至因为他随口说喜欢日出的晨光，就一个人跑去山里等了一夜，只为拍张照片给他惊喜。</p>
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江齐的盛念安早已走失在了那场风雪中。</p>
“江齐，没有谁就活该一直在原地无望地等你。”</p>
他走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和颓唐。</p>
想来，他来时大概还抱着那种哄一哄我便又巴巴奔向他的心态。</p>
可笑的男人，高估了自己的价钱，低估了女人的绝情。</p>
只是江齐走了没两分钟，又有人来敲门。</p>
我看着门外裹挟着一身寒气的周晏，冷着脸直接下逐客令：”你知道现在几点，对吧？”</p>
他却越过我往门内看，又笑着看我一眼。</p>
“我只是上来看看你会不会心软。”</p>
看来江齐是和他一起喝的酒。</p>
“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还放他上来？”</p>
“给你机会，亲手了结他。”</p>
我揉着困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别抻脖子了，他刚走。”</p>
他明显放松下来，往门框上一靠：“哦，那他可能乘的另一部电梯，和我错开了。”</p>
“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p>
他笑着拍拍我的头顶：“看来我今晚可以一夜好梦，干得漂亮盛念安。”</p>
我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推着门要关：“再见。”</p>
他却用手顶住门板，身子挤进夹缝，居高临下看着我。</p>
“还有事？不能明天说？”</p>
“这个只适合现在说。晚安，念念。”</p>
那晚我以为我会失眠到天亮。</p>
可我沾着枕头就睡了不说，还利用为数不多的时间做了个梦。</p>
梦里有个后脑清俊的和尚背对着我，他似乎在等什么人。</p>
而我好像在梦中迷了路，或是被什么怪物追赶慌不择路，正要上前求助。</p>
谁知那和尚一转脸，竟是周晏那张帅脸。</p>
他冲我笑得慈悲又温柔：“念念。”</p>
我想问他怎么这样叫我。</p>
结果他就像唐僧念咒一样地对我念个不停。</p>
“念念念念念念……”</p>
我一个头两个大，耳边是像佛经一般空灵庄重的声音，不过全都是“念念”二字。</p>
我头痛欲裂地捂着头，大喊道：“别念了！别念了！”</p>
等我挣扎着醒来，只觉得这梦离谱得要命。</p>
这简直是噩梦版的“唐僧与悟空不得不念的那些咒”。</p>
我从床头拿过手机，微信有条未读。</p>
周晏：“早安，念念。”</p>
我糟心地捂住头，回他：“念念你个大头鬼！”</p>
一天头昏脑胀，下班回家江齐又杵我家门口。</p>
这一刻，我只觉得分外无力。</p>
好在他今天没喝酒，很清醒。</p>
“安安，我们能谈一谈吗？”</p>
“你知道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吗？”</p>
他像是有备而来，我这种刻意的言语刺激，已经动摇不了他分毫了。</p>
“再过一个周就要到我们的恋爱纪念日了，安安，三年的感情，难道不能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吗？”</p>
我心底强压的愤恨、不甘、委屈、爱而不得，统统在这一刻化作无边的怒火直窜大脑。</p>
“三年！江齐，我掏心掏肺爱了你三年，就算是块石头也早就捂热了。你呢？这三年你是怎么对我的？”</p>
他急切地想要安抚住我。</p>
“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会弥补你。你不是一直想去S市的海岛玩吗？等纪念日的时候我们就去好不好？我以后会对你好的。”</p>
我咬着下唇肉笑出来。</p>
“我去过了。今年的六月份，我一个人去的。那个时候你在周言清的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却连句吃没吃饭都没问过我。”</p>
说来可笑，我大费周章攻略了海岛三日游，休了攒了好久的年假，努力想要修复我和他之间早已裂隙满满的感情。</p>
他却一句“她病了，没人照顾，我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医院。”转身就走。</p>
我站在打开的行李箱前，麻木地看了许久。</p>
两个人的行李缩减成一个人，两个人的旅行也只有我自己走走停停。</p>
海岛很美，但没什么意思。</p>
所有人都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只有我，行单影只。</p>
像条无家可归的可怜虫。</p>
他似乎也想起了这回事，嘴唇嚅嚅半天，失神地说：“我……我以为你取消了。”</p>
是啊，一个三天三夜连只字片语都没关心过自己女朋友的人，又能知道什么呢？</p>
我渐渐冷静下来，只觉得很没意思。</p>
“别来找我了，很烦。”</p>
大概我从没这样对过他。</p>
区别于以往三年的热情、迷恋、痴心不改，我的冷漠和厌恶深深刺痛了他。</p>
江齐猛地抓住我的肩头，将我按在墙上。</p>
“不可能！你那么爱我，你一定还是爱我的。”</p>
他不可置信地晃着我的肩膀，像个无法接受被抛弃的疯子。</p>
“我早就不爱你了。”</p>
“你骗我！你是故意骗我的！你怎么可能不爱我？我们之间也有过很多回忆的啊，那些你都不要了吗？”</p>
他口中的那些甜蜜，不过是为数不多让我心甘情愿吊在这段畸形感情里的饵。</p>
当我不再爱江齐的时候，那丁点儿甜也早变成了苦，是我提都不想再提起的存在。</p>
“江齐，你早干嘛去了呢？”</p>
自那天后，江齐再没出现过。</p>
但他的兄弟却像是吃错了药，隔三差五地在我面前刷存在感。</p>
这天，他又开着招摇的大G来我公司楼下等我下班。</p>
手里还拿了捧惹眼的红玫瑰。</p>
以至于本就不大的公司，天天充斥着关于我新欢旧爱的八卦。</p>
哦，所有人都知道我失恋了。</p>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安慰我，就发现有个更好的男人在追我。</p>
一时间，我的朋友们都不知道是要安慰我，还是恭喜我了。</p>
而我，只觉得深受其扰。</p>
“周晏，你以后能不能别来公司找我了？这对我影响很不好。”</p>
他把手里的花塞进我怀里，拉开副驾的车门看着我。</p>
“你是让我直接去你家找你吗？”</p>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p>
“嗯，那走吧，哥带你去吃饭。”</p>
于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和周晏在热闹的店里，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p>
“怎么这么喜欢吃火锅？一起吃了三次饭，两顿都是火锅。”</p>
我正托着下巴看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落。</p>
漫不经心地回他：“冬天嘛，火锅热闹。”</p>
其实我有想到两年前的冬天。</p>
那是我和江齐三年中最甜蜜的日子。</p>
我因为痛经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闹着想吃口热的。</p>
江齐拿暖宝宝捂着我，问我想吃什么。</p>
那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天寒地冻的几乎没几家营业的餐厅。</p>
我难得娇气一把，蔫在床上说想吃火锅。</p>
倒不是饿，就是被勾着味儿，有股吃不到睡不着的执着劲儿。</p>
我原本也只是因为难受想撒个娇，预想中他能哄着我说明天带我去吃。</p>
可他把我往被窝里一塞，穿着大衣就出门了。</p>
那晚他开车跑遍了市区，只为给我端回一份热气腾腾的骨汤火锅。</p>
我握着他冻得冰凉的手，只想一辈子就那么抓着，再也不放开。</p>
“在想什么？江齐？”</p>
我回头便对上周晏探究的眼神。</p>
“没有。”</p>
他笑笑，毫不避讳地跟我聊起江齐。</p>
“你们分手有三个月了吧？最近周言清又开始去找他了，听说她嫁那人只是表面阔气，实际还没江齐有钱，看她那样子是后悔了。”</p>
我心里钝痛，并没觉得痛快。</p>
光是听到这两个名字，就有种恍如隔世的窒息感。</p>
“跟我无关。”</p>
周晏拿公筷给我夹了牛肉卷。</p>
“真放下的话，可不是你现在这个表情。”</p>
我讨厌他揭我伤疤，也讨厌他尽在掌握似的看穿我。</p>
于是冷了声音：”你管得有点多。”</p>
“只管你。所以要不要接受我？我帮你放下。”</p>
说实在的，周晏在诱惑我，而我不可能不心动。</p>
他不像江齐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也不像他那些朋友们玩世不恭。</p>
他的各方面条件都比江齐好，是很容易让女人心动的类型。</p>
所以刚开始他表示要追我时，我只觉得他在耍我。</p>
但他现在看起来，像是认真的。</p>
我承认我时刻被江齐这个名字影响，也承认深夜为他辗转难眠流泪到天明。</p>
那种“随便谁都好，只要有个人拉我脱离深渊”的卑劣念头不是没存在过。</p>
我真的太渴望有个人能爱一下我，足以让我从上一段感情里挣脱出来的那种。</p>
可周晏不行，他身上贴着江齐的标签。</p>
而且，他，太认真了。</p>
这算是我难得的心软。</p>
“我不喜欢你，放弃吧。”</p>
他却无所谓地笑笑：“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是你怕会喜欢上我？”</p>
我咬着下唇的里肉，没有说话。</p>
直到他送我到楼下，我从车里下来时，他也跟了下来。</p>
“盛念安，我是认真的。”</p>
我看了他一眼，低头看着鞋尖上的一点白雪，声音闷在围巾里：“我知道。”</p>
他在我头顶笑开，音色低沉好听，放松又开心的样子。</p>
“那，晚安了，念念。”</p>
我一听这名字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禁又想起那个关于“唐僧与悟空不得不念的那些咒”的梦。</p>
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来。</p>
“你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很少有人会叫第二个字的，听起来……怪怪的。”</p>
漫天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周晏的发梢和肩膀上，他身上的薄雪像是给他周身铺上了层光晕。</p>
他像是虔诚的信徒，又像是谁的救赎。</p>
“我只是希望区别于其他人，成为你心里最特别的那个。私心里也会觉得这世上只有我这样喊你的话，就好像你只属于我一样。”</p>
我敛下眉眼，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接住这些真挚的情话。</p>
我从不觉得自己特别，而江齐从前也从未将我当成他的特别。</p>
他永远只为周言清例外，我并不是会被他坚定选择的那个。</p>
周晏也不急着逼迫我表态：“回去吧，外面太冷了。”</p>
我点点头，闷声往前走了两步。</p>
第三步落下时，我还是回了头。</p>
“晚安，周晏。”</p>
他原本是要回身开车门的，却因为我的话顿了顿。</p>
突然就两步跨到我身前，俯身给了我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p>
他身上的雪有点凉，但我的脸却很热。</p>
“晚安，念念。”</p>
我不适应地想挣扎，他却已经放开了手。</p>
“抱歉，情难自禁。”</p>
回到家里，我放下包去了阳台，正好目送周晏的车灯远去。</p>
刚要拉上窗帘，却看到从侧边花坛走出一个人。</p>
江齐身上落满了雪。</p>
他在我楼前的路灯下站定，抬头望过来。</p>
我透过二楼的落地窗与他对视。</p>
雪落得很慢，天地间的时间很慢。</p>
他周身的哀伤和悲怆都已与我无关。</p>
我平静地拉上窗帘，默默地忍受着心脏拉扯的钝痛。</p>
努力将窗外的人，以及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埋进这场大雪里。</p>
周晏消失了两天，我以为他是热情冷却。</p>
然而再见到他时，他嘴角青紫一片，还裂了口子。</p>
“你……你这是被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