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我已经记不清了。</p>

    意识清醒时，我躺在病床上。</p>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不刺鼻却让人生不出好感。</p>

    我被安排在普通病房。</p>

    隔壁床陪护的阿姨见我醒了，连忙走过来：“小伙子，你总算醒了，我这就帮你叫护士！”</p>

    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却让我心底生出一片酸涩。</p>

    恐怕顾然和顾瑶还不知道，我已经被送进医院的事。</p>

    隔壁陪护的阿姨按响呼叫铃，护士很快带着医生赶来。</p>

    看我醒着，他们皱着眉头：“你头上的伤不严重，但造成了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p>

    医生的话没说完，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p>

    是我的手机。</p>

    我艰难起身，想看看电话是谁打来的。</p>

    护士看穿我的逞强，把手机递给我。</p>

    曾几何时，顾然和顾瑶也会无微不至照顾我。</p>

    明明没比我大几岁，那时在她们眼里，我也是她们手心里的宝贝。</p>

    直到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我才回过神。</p>

    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出姑姑焦急的声音：“小严？你怎么才接电话？”</p>

    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翻看来电记录我才发现，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姑姑打了几十通电话过来。</p>

    无一例外，都没打通。</p>

    我不想让姑姑担心，隐瞒了实情：“我没事，手机充电的时候不小心静音了。”</p>

    “姑姑，有什么事吗？”</p>

    我沙哑的声音，让姑姑察觉不对：“小严，你的声音怎么了？”</p>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p>

    自从我确诊患上癌症后，姑姑总是很担心我。</p>

    生怕一个不注意，我就会有生命危险。</p>

    顾然和顾瑶，完全不相信我病了，甚至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博取同情和关注的手段。</p>

    我挤出一抹笑：“没有，可能是这几天忙着处理离开的事情有些着急。”</p>

    “我还有事，姑姑……”</p>

    我故意转移话题，没想到却被一旁的医生揭穿。</p>

    医生从我手里夺走了手机，把我的情况告诉姑姑，还质问姑姑身为家长不会照顾孩子。</p>

    我听不见姑姑在电话那头对程医生说了什么，让医生的脸色确实好了不少。</p>

    末了，医生把手机重新交给我，让我安心养伤。</p>

    我想医生一定误会了姑姑。</p>

    刚想解释，转身护士离开病房。</p>

    手机听筒里，传来姑姑的声音，她好像哭了！</p>

    “小严……是姑姑对不起你，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你！”</p>

    我笑着安慰姑姑：“没事，医生也说我只是轻微的脑震荡。”</p>

    大概姑姑害怕会影响到我的病情，问我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p>

    我不禁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p>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幻觉。</p>

    想起苏文景为了让两姐妹厌弃我，对我的各种栽赃陷害。</p>

    我莫名觉得，如果有人推我，那个人，一定是苏文景！</p>

    如果苏文景是好人，我可以退出，让顾瑶嫁给她喜欢的男人。</p>

    我会默默地祝福她，看着她幸福的过完一生。</p>

    但我确定，他配不上顾瑶！</p>

    下定决心，我开口请求姑姑帮忙：“姑姑，我想晚几天回去。”</p>

    姑姑好像猜到了我的意图，答应找人帮我：“小严你放心，就算姑姑没办法亲自到场给你撑腰，也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p>

    我谢过姑姑，就按照姑姑给我的联系方式，找上了姑姑的熟人。</p>

    电话号码拨出去，很快接通：“你好，我是游芃。”</p>

    “我是陆蔓菁的侄子，我叫陆严，姑姑让我找您帮忙，会不会打扰到您？”</p>

    游芃的声音很干脆利落，跟她律师的身份很相符。</p>

    “你就是小严？”</p>

    “刚刚你姑姑跟我说了你的事，你觉得有人害你？”</p>

    “能说说具体经过吗？”</p>

    我对游芃把当时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很快游芃就表示只要有监控视频作证，推了我的人一定会受到制裁。</p>

    监控视频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到。</p>

    苏文景和两姐妹的关系很亲密，但他来顾家的次数并不多。</p>

    更不清楚，当年两姐妹去读大学的时候，为了能更好监督我的生活和学习，在家里各处都按上了监控。</p>

    “我尽快把监控视频发给您，这件事就麻烦您了！”</p>

    游芃笑了，笑声很爽朗：“小严，不用跟我客气，你是蔓菁的侄子，也是我的晚辈，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p>

    我问过医，今晚我要留院观察。</p>

    确定没问题，明天就能出院！</p>

    翌日，走出医院的大门，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却无法温暖我心中的寒冷。</p>

    也许，这是我能为两姐妹做的最后一件事。</p>

    ……</p>

    打车回到顾家。</p>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家里的佣人要监控视频。</p>

    顾然和顾瑶都不在，家里的佣人对我也还算客气。</p>

    拿到监控视频，我第一时间按照游芃给我的地址找过去。</p>

    我和游芃一块看了监控视频，能确定推我的人就是苏文景。</p>

    虽然他没有露脸，但视频里露出的那一节手臂上有一块腕表。</p>

    我认得那块表！</p>

    那块表是顾瑶亲自从拍卖会花五百万拍下，送给他的礼物！</p>

    游芃拍拍我的肩膀：“等会儿我和你一块去警局报案，如果当事人拒不承认事实，我们就直接提起诉讼！”</p>

    警局，接待我们的警员态度不错。</p>

    我一五一十把当天的经历复述了一遍。</p>

    游芃让我准备的120拨打记录，以及我的病例，也交给警方。</p>

    警方根据我们提供的信息，联系上了苏文景。</p>

    办案的警员没说两句话，就把听筒递给了我：“苏文景身边有一位自称是顾瑶的人，说有几句话想跟你说。”</p>

    顾瑶？</p>

    我下意识愣住，手迟迟没有接过听筒。</p>

    我忘了，两姐妹和苏文景几乎形影不离。</p>

    警方找上苏文景，她们一定会知道。</p>

    她们是否也愿意为我讨回一个公道？</p>

    能否看穿苏文景的丑恶嘴脸？</p>

    游芃倒是看穿了我的顾虑，替我接起电话，她在警员的面前按下免提：“我叫游芃，是陆严的代理律师，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对我说，我会转告我的当事人！”</p>

    “你算什么东西，我要跟陆严说！”</p>

    是顾瑶。</p>

    即便她的声音略显尖锐扭曲，我也听得出是她。</p>

    游芃眉头紧皱，脸上浮现不悦。</p>

    我拦住了她。</p>

    在这个关头，让她出面接触顾瑶，只会让事情愈演愈烈。</p>

    “顾瑶，是我，陆严。”我的声音带着些许我都不曾察觉的颤抖。</p>

    我害怕。</p>

    可我在害怕什么？</p>

    害怕顾瑶对苏文景明目张胆的偏袒？</p>

    还是害怕我的举动会斩断我和两姐妹为数不多的感情？</p>

    我不应该怕的。</p>

    我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p>

    我也马上就要离开顾家。</p>

    对这两姐妹而言，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p>

    如果这一次，能让她们看清苏文景的真面目，我也算是对得起她们这么多年对我的付出和关爱。</p>

    只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