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夜，济北国卢城。</p>大堂之内，议事还在继续。</p>
在偏厅的荀彧，心中却愈发不安。</p>
“公子，有些不对劲。”</p>
随荀彧前来的侍者，看着门外戒备森严，低声道：“这些人好像是来监视咱们的，而且他们眼中还带着浓浓的敌意。”</p>
“勿要多言。”</p>
荀彧早就发现了这些，只是如今身处敌营，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才行，贸然有所动作，定会自食恶果。</p>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黄巾。</p>
只是今天这一路走来，所见的黄巾，又与往常不同。</p>
以往的黄巾，除却士卒。</p>
各个如行尸走肉，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吸，浑身提不起几分气力。</p>
可今天看到的黄巾百姓。</p>
虽然同样是面黄肌瘦，但整体的精气神，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p>
“黄巾本就缺粮。”</p>
荀彧暗想道：“新任黄巾渠帅，却罗织人手，将粮食分与普通黄巾，要么其心怀大志，要么其人有赤子之心。”</p>
想到这里。</p>
他将目光投向火光明亮的屋外，随后面色愈发难看，似想到了什么，面色猛地一白。</p>
“不好！”</p>
这两个字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响。</p>
旋即荀彧起身，朝室外而行，十余名侍者紧随其后。</p>
“先生请留步！”</p>
还没等荀彧踏出房门，一名黄巾将领手扶战刀，堵住了去路。</p>
周围的黄巾士卒，也纷纷汇聚而来，将荀彧一行人堵在了偏厅之内。</p>
“放肆！”</p>
不待荀彧出言，跟随他的侍者，同样手持战刀，朝黄巾小将大喝道：“难道这就是汝等渠帅的待客之道？”</p>
“先生请回吧！”</p>
小将不理会那人，面色凝重道：“吾等应渠帅之命，在此护卫先生，还请先生莫要让吾等难做。”</p>
“是在下考虑不周。”</p>
荀彧制止了手下，面上扯出一抹笑容，放低姿态道：“在下此去，只为吩咐下面的人备点吃食，还望将军莫要见怪。”</p>
“先生请！”</p>
黄巾小将闻言，心底也松了一口气。</p>
“回去吧！”</p>
荀彧深吸口气，朝着侍者摆了摆手，转过身后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p>
因为此时的荀彧。</p>
终于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p>
粮食是为军中命脉。</p>
而在黄巾严重缺粮的情况下，他一路走来，黄巾各部相安无事，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p>
如果说黄巾的新任渠帅。</p>
只是一个有赤子之心的天真之人。</p>
他如何能说服黄巾各部？</p>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p>
那就是黄巾的新任渠帅，放出粮草只为收拢人心，更是准备着破釜沉舟，同朝廷背水一战。</p>
想到这里，荀彧不由浑身发冷。</p>
想到在无盐城内殷殷期盼的主公，想到如今的无盐城，兵不过两万，而且大多是新兵的情况下，真要面对破釜沉舟的黄巾。</p>
主公还有胜算吗？</p>
临近子时，室外传来了动静。</p>
就在荀彧以为，是张靖来了的时候，只见小将领着人，为他带来了吃食。</p>
看着桌案上热气升腾的粥食。</p>
荀彧面色有些发蒙。</p>
他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如今带着五千石粮草出使，结果主人家竟然拿这玩意给他作为饭菜。</p>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p>
在来时的路上，那些百姓分到的吃食，也是这样的热粥。</p>
“先生趁热吃吧！”</p>
那名小将出言道：“莫要怪主公招待不周，咱们军中都吃这个，主公连日以来的吃食，也是吃这个。”</p>
“玉衡将军也是以粥为食？”</p>
荀彧听了不由心中一突，面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小将。</p>
“那是自然。”</p>
那名小将一脸狂热道：“俺可是中军宿卫，主公说如今条件艰难，要同咱们共济时艰，主公说到做到。”</p>
“玉衡将军当真贤明。”</p>
荀彧听完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粥食，心下愈发绝望。</p>
他怎么也没想到。</p>
为了收拢人心，这新任的黄巾渠帅，竟然能做到这一步。</p>
“那是当然！”</p>
小将闻言一脸自豪，旋即出言道：“先生趁热吃吧，主公等会儿就来了。”</p>
说完，小将也不理会荀彧，自顾向外行去。</p>
“嘶～”</p>
在小将离去后，跟随荀彧而来的侍者，看着热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吃惊道：“黄巾最大的渠帅，每天竟然吃这个？”</p>
在侍者看来。</p>
黄巾哪怕再如何落魄，那叫张靖的渠帅，也是掌控百万百姓，手握数十万青壮的大人物。</p>
不提娇妻美妾。</p>
每天吃点好的总不难吧。</p>
没曾想，对方吃的还不如他一个侍者。</p>
荀彧没说什么，自顾就着小菜，喝起了热粥，虽说味道一般，但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p>
其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p>
同时对张靖，也充满了强烈的好奇。</p>
任他如何也没想到，直到次日丑时，他才等到正主出现。</p>
“想必这位便是文若先生了！”</p>
张靖带着程昱走了进来，面上挂着一丝歉意，朝荀彧拱手行礼道：“军中事务繁忙，却是让先生久候了！”</p>
“将军客气了！”</p>
荀彧精神一振，回礼道：“将军初掌大军，公务繁忙也是理所应当，今在下不请自来，将军莫要怪在下唐突才好。”</p>
“咕噜～！”</p>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在房中响起。</p>
“来人！”</p>
张靖闻声面色一黑，出言道：“将随先生而来的诸位送去侧室，备好吃食好好招待。”</p>
“喏！”</p>
随着张靖话落，一队士卒快步入内，就要将随荀彧而来侍者请走。</p>
“如此，在下先行谢过将军。”</p>
荀彧看着一脸笑意的张靖，又看了看不苟言笑的程昱，心中不由一沉，然人在屋檐下，他也不敢同后者撕破脸皮。</p>
“先生无须如此。”</p>
张靖朝主位而行，轻声道：“莫要怪在下招待不周才是，先生请坐，仲德也坐。”</p>
“谢过将军！”</p>
“谢过主公！”</p>
两人分而落座，荀彧听到仲德二字，心下也不由犯了嘀咕，看向程昱面色有些复杂道：“敢问这位先生，可是东阿程立，程仲德先生。”</p>
程立的大名，荀彧是听说过的。</p>
因为对方的名字，在自家主公那里，可是挂上号的，连自家主公都以寿张令一职，意辟这位出山相助。</p>
要知道寿张可不是什么小县。</p>
“东阿程昱，程仲德见过文若先生。”</p>
程昱面色坦然，也没有过多解释，施礼道：“若无意外，先生口中的程立，便是在下。”</p>
“先生为……”</p>
荀彧闻言心底震动不已，到嘴边的话，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为他记得，方才这位仲德先生，可是称黄巾渠帅为主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