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p>

    白色洁白的病房里，无尘，干净。</p>

    床单上的诊断书最后，还附了张我身份证的扫描件。</p>

    证件照上确实是我的脸。</p>

    但姓名一栏，却是一个我只在今天听过的名字——</p>

    罗峰。</p>

    证件明明就是伪造的，可警方院方都熟视无睹。</p>

    一路上我和中年警官不断交谈。</p>

    他们所有人，都说那个奸夫是李晋，是我幻想成了他的身份。</p>

    这就更好笑了。</p>

    分明是有别人，伪装成了我的身份。</p>

    这因果关系，他们都弄错了。</p>

    等等。</p>

    我猛地一惊。</p>

    如此低级的错误，他们不可能都犯。</p>

    也就是说......</p>

    警察、精神科医生，甚至那几个帮着奸夫的邻居......</p>

    他们都串通一气了？</p>

    那个男人的嘴脸开始在我眼前浮现。</p>

    我完全没想到，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竟有着这么大的能量。</p>

    众人都在陪他演戏，还把我送到了这里。</p>

    但有一点，我妻子和孩子怎么会不认识我？</p>

    难不成......我是李晋，这真的是我的幻想？</p>

    不，我万万不能这么想。</p>

    越是怀疑自己，就会愈发陷入那个男人的圈套。</p>

    他就是想我最后沦为一个疯子。</p>

    不然，他设法把我关进精神病做什么。</p>

    可他到底有何目的？</p>

    房间外的天色，彻底黯淡。</p>

    夜幕已经来临。</p>

    想到妻子今晚要与他同床共枕，甚至还要服侍他时......</p>

    整齐的床褥，已被我拧得满是怨愤的褶皱。</p>

    想用一个莫须有的精神病就把我困在这里？</p>

    是真没听过，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吧？</p>

    我要出去！</p>

    一定要出去！</p>

    5</p>

    只有证明，他是假的，而我是真的，这些问题才能迎刃而解。</p>

    证据，我需要找到证据。</p>

    此时的我，反而已经冷静，也有了初步计划。</p>

    按响床头的呼叫灯，护工很快出现。</p>

    但我早和脑海里预演的那样，提前躺倒在了地上。</p>

    我蜷缩着身子，拼了命地开始痉挛抽搐。</p>

    我的演技很好，因为那个护工仅仅是看了我一眼，便焦急地对讲机里喊道：</p>

    “3号房的病人，疑似出现癫痫症状，速度来人转去急诊。”</p>

    紧接着，是他开锁进门的声音。</p>

    我眯着眼看向他身后，远处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工在朝我这里跑来。</p>

    就是现在！</p>

    撞翻身前护工，我目光闪烁的瞬时，已第一时间锁定了安全出口的方向，迅速奔去。</p>

    金属推车被我撞翻，其他精神病患者也在欢呼雀跃，甚至精神病院也会响起警报声。</p>

    嘈杂模糊间，我好像还看到了那个奸夫，但我已顾不得那么多。</p>

    厚重的铁门被我一把推开。</p>

    庭院里的幽暗，如墨一般的凝实。</p>

    但远处城市里的霓虹，却让我看到了黑夜里的光亮。</p>

    我的希望，在那里。</p>

    6</p>

    鸭舌帽、长风衣、厚围巾。</p>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活成电影里或者小说中主角的样子。</p>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居然只是为了证明“我依然是我”这样一个荒诞的命题。</p>

    晚八点，御河街道小区。</p>

    这里平房林立，墙壁斑驳。</p>

    这是“罗峰”身份证上的居住地。</p>

    来此目的很简单，如果证明自己是李晋不行，那就证明自己不是罗峰。</p>

    证实无从下手，那就去证伪。</p>

    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完美犯罪。</p>

    总有被那个男人忽略掉的地方，这就是我翻盘的关键。</p>

    一层的平房老旧落寞，看得出“罗峰”家境实在破败。</p>

    我只是稍加用力，罗峰宅子的半扇窗户叶就掉落在地，正好露出个可供我钻进的洞口。</p>

    屋内黑黢黢的，唯有两柄蜡烛在幽幽冒着烛光。</p>

    那是一张老旧的供台。</p>

    供台上，两个老年人黑白画像立放，他们应该就是罗峰已故的父母。</p>

    不得不说，布景很是专业。</p>

    尽管那个男人已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但这些细节，他同样考虑周全。</p>

    深呼吸后，我开始翻箱倒柜。</p>

    票据、杂物被一一倾倒而出，灰尘与烟雾里，我终于找到了最想要找寻之物。</p>

    一本泛黄的相册。</p>

    现在的照片、证件都能伪造。</p>

    但儿时，我的相貌，不可能有人知晓。</p>

    如果小时候的照片，不是我的脸。</p>

    自然就能证明我不是罗峰。</p>

    这就是证据。</p>

    怀着激动，我将相册翻开。</p>

    7</p>

    两个中年人搂着孩子，一家子笑得很开心。</p>

    但这份祥和在我眼里，却是毛骨悚然。</p>

    那张孩子的脸，分明就是我！</p>

    这怎么可能？</p>

    我孩童时的照片，我自己都没有。</p>

    这是怎么办到的？</p>

    一阵凉意从我脚底直窜天灵盖。</p>

    如果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开始是怪诞，那么现在就彻底是吊诡了。</p>

    难不成......我真的是罗峰？</p>

    我真的疯了？</p>

    可我脑袋里和“李晋”有关的一切的记忆，又怎么解释？</p>

    这份记忆也是我幻想捏造的？</p>

    我突然想到有一个人，肯定可以求证这份记忆的真伪。</p>

    我的妻子——周楚雁。</p>

    当我把记忆里和她经历的事情和盘托出。</p>

    如果她也经历过这些，那我根本就没疯。</p>

    “砰！”的一声脆响传来，我被吓了一跳。</p>

    循声望去，只一眼，我的汗毛便根根竖起。</p>

    供台上的两张遗像齐齐倒地。</p>

    我吓得撒腿就跑。</p>

    闹......闹鬼了？</p>

    8</p>

    “呼。”</p>

    晚九点，琳琅小区。</p>

    望着昔日最熟悉的保安、道路，我才感到了一丝安全感，但也有些恍惚。</p>

    这里是我的家，但如今的我，却只能和一个外乡人般，在道路上一遍又一遍地踱步徘徊。</p>

    我在等。</p>

    再过十分钟，周楚雁就会下楼倒垃圾。</p>

    我只要趁此机会，和她对照遍记忆，就都能真相大白。</p>

    “叮。”</p>

    电梯已到，厢门缓缓打开，周楚雁拎着黑色垃圾袋从电梯中走出。</p>

    看得出来，今天经历的事，让她有些憔悴，这令我的心也揪了一下。</p>

    我刚想从灌木后走出，却停住了抬起的脚步。</p>

    周楚雁的身旁多了一人。</p>

    那个男人，竟然也跟了下来！</p>

    他的鼻子上，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