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小时后，许信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回来了，</p>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渐冻症是没有办法治疗的。</p>
他还努力向我挤出假笑。</p>
“我……我们转院……你别灰心……有办法的！”</p>
“我有钱！你知道我很有钱的！”</p>
他像是一个笨拙的骗子，讲着漏洞百出的谎言。</p>
“这个病，我比你清楚。”</p>
我轻轻打断他的话。</p>
“别浪费时间了，带我回家好么？”</p>
“其实我挺感激你的，你给我选的墓地和寿衣都不错，只是那个红白喜事乐队就算了，太吵了。”</p>
听到提到了墓地，他像是屁股被扎了针一样跳起来。</p>
“别说什么墓地！我马上就退了它！”</p>
“晦气！”</p>
“你好好的买什么墓地？”</p>
他急赤白脸地吼，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想去找墓地销售的电话。</p>
但手抖得太厉害，手机掉在了地上，滑进了病床下。</p>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往床下钻，试图去够床下的手机。</p>
可他个子很高，床底太矮，不小心就撞到了头。</p>
“啊！”</p>
他在痛呼。</p>
他的情绪随着这一声叫喊彻底崩溃了。</p>
“该死！”</p>
“该死！”</p>
他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用拳头砸着大理石地面。</p>
拳头破了，鲜血迸发。</p>
“这该死的渐冻症！”</p>
他开始哭，除了眼泪还有鼻涕。</p>
“乔榛，你为什么要死？”</p>
“你不能死！”</p>
他跪爬着到床边，用满是眼泪鼻涕和血的手抓住我的手。</p>
“你还没有道歉！你还没有后悔！你还没有痛哭流涕求我原谅呢！”</p>
“你还没求我复合呢！”</p>
他越哭越凶。</p>
“不！我不要你道歉了！不用你忏悔了！”</p>
“我求你好不好？”</p>
“你别死好不好？我们复合！”</p>
“你不是嫌我穷么？我现在很有钱了啊！我的钱都给你好不好？”</p>
“我知道你家破产了，其实我特别高兴！因为那样就可以让我养你了！”</p>
“我从没有忘记你！我恨你就是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对不对？”</p>
“不然为什么让我给你收尸啊？你明明还可以找萧则的！他才是你的前夫！”</p>
“这说明在你心中，我比萧则重要对不对？”</p>
他像是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希望得到我的肯定答案。</p>
我的身体像是风浪中的船，被摇晃得濒临散架。</p>
门开了。</p>
萧则冲了进来。</p>
“疯子！她禁不住你这么折腾了！”</p>
萧则把许信拉走。</p>
他不吸烟的，但我却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烟味。</p>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p>
“乔榛，和我回家，你的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什么摆设都没有改变。”</p>
“你算什么东西？她已经不是你老婆了！滚出去！”</p>
许信爬起来张牙舞爪要把萧则赶走。</p>
“前妻也是妻！”</p>
“我比你有资格照顾她！”</p>
我第一次看到萧则如此失态。</p>
“不！你没有资格！他最信任的是我！”</p>
“他把后事委托给了我！不是你！”</p>
许信歇斯底里地大吼。</p>
尽情地挑衅。</p>
“你不配！她现在这么惨，都是因为你——”</p>
情绪激动的萧则显然想说些什么。</p>
“萧则！”</p>
我拼尽了浑身力气制止了他的言语。</p>
萧则闻声奔到了我的床前。</p>
“我在！你说！”</p>
我才注意到他的眼圈很红，应该也哭过。</p>
我相信他之前说的话了。</p>
他是喜欢我的，不只是把我当成了工具人。</p>
“我也在！你和我说！”</p>
许信不甘心地也凑上来。</p>
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p>
“你出去，我有些事想单独和萧则说。”</p>
许信很不甘心，他的眼神都是受伤。</p>
仿佛又一次被我抛弃了。</p>
但还是走出了病房。</p>
“滴答”</p>
“滴答”</p>
他手上的血滴在了地上，红红的绽开，像盛开的梅花。</p>
“别告诉他。”</p>
这是我对萧则最后的请求。</p>
这个世界上知道我与许信分手内幕的只有三个人。</p>
死去的爸，私奔的妈，以及这个名不副实的前夫。</p>
“你果然最在乎的只有许信。”</p>
“我真的很羡慕他。”</p>
萧则的目光也像是受伤的小鹿。</p>
让我有一种自己连番作孽的负罪感。</p>
“是不是如果我任由你爸算计了我，我破产落魄，你会因为内疚而爱上我呢？”</p>
萧则问了一个很中二的问题。</p>
“幸好你没有。”</p>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p>
“我就是一个小女人，我没法欠太多情债的。”</p>
“我只有一条命，不够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