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屋内，卓慧将女儿安抚下来，见周围无人，小声的笑道：“好了，都是快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苏烟文被母亲这样一说，也有些脸红，却舍不得离开母亲的怀抱，只做小女儿姿态，撒娇腻着卓慧，“难道母亲现在是嫌我了不成？”

 卓慧是何许人，当然发现了自己女儿的不对劲，她抚摸着女儿顺滑的头发，轻声试探说着：“昨日皇上派人来相府，下了旨意让我今天来陪陪娘娘，娘娘身怀龙裔，宽心为好。”

 苏烟文眨了眨眼，从母亲怀中起来，“母亲可知发生了什么？”

 卓慧轻笑，“不知。只是不论发生了什么，皇上都已经处理妥当，娘娘应当放下。”

 苏烟文扯了扯嘴角，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她满腹委屈，各种心绪涌上心头，她差点就不管不顾将她经历的事情，不论真假全部说给母亲听。但是抬眼看见母亲担忧的眼神，她突然就哑了口。

 “母亲，进宫之前您告诫我说，氏族有氏族的骄傲，皇后应当母仪天下，所以我为他治理后宫，生儿育女，未有怨言。”苏烟文轻抚着肚子，这里面有她和秦祯的孩子，曾经她也是寄予厚望，深切爱着的。

 “但是现在我腻了。”苏烟文这句话一出，卓慧吓了一跳，她第一反应是捂住女儿的嘴，视线严厉的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娘娘慎言！”

 “母亲勿用担心。”苏烟文笑着拉下母亲的手，“母亲还记得田哥儿吗？”

 卓慧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田哥儿？”

 苏烟文在母亲手心轻轻划下一个名字，卓慧心头大震，“这是…”

 苏烟文抓着母亲的手放在微隆起的小腹上，“我只是不想重蹈覆辙，母亲，这是我的孩子。”

 卓慧感到手心一颤，她仿佛被烫到一般哆嗦了一下，对上女儿温润的黑眸，她直觉女儿变了很多，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卓慧看望完女儿走出青鸾殿，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秦祯。秦祯一脸和气的阻止了卓慧行礼，亲切的挽留卓慧，但是卓慧刚被女儿的转变吓到了，眼下看到皇上这般和缓，她隐隐有些脊背发凉，多年相国夫人的城府让她压下心底的不安，后退一步，礼数齐全的行着礼，不卑不亢得回答道：“皇上厚爱，臣妇受之有愧。娘娘因受惊尚有些心绪不宁，臣妇不便多打搅娘娘静养。”

 秦祯见她如此也不虚留，笑着点点头，“梓橦是有些吓到了，前日对着朕都耍起了小孩脾气，眼下朕还赶着去哄她呢。只盼今日见过相国夫人后，能对朕笑一笑，朕便满足了。”

 秦祯这一番话说的情深义重，卓慧心底仍旧是冰凉一片，笼在袖中的手心汗湿了一片薄衫。只要一想到女儿提起的田哥儿，秦祯越是在她面前表现的深爱苏烟文，她便越是害怕惊恐。

 冬莲从殿里小跑出来，看到皇上后一愣，慌忙行礼。秦祯尚还沉浸在深爱皇后的角色中，对着这个莽撞的小姑娘也是亲和一笑，“你这是急忙做什么去？”

 冬莲清脆的回答道：“天寒地冻，娘娘着奴婢给相国夫人送一个手炉。”

 秦祯看了那个手炉一眼，比较普通，不是什么精致玩意。卓慧上前一步接过暖和的手炉，怜爱一笑，“娘娘有心了。”

 秦祯见状，马上打发内侍一路护送相国夫人出门。远远看着相国夫人出宫门的身影，想起今日卓慧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疏离了，但眼下哄住苏烟文比较重要，他转身就进了青鸾殿。

 冬莲送完手炉后便进来告知苏烟文，皇上来了。秦祯进来时便觉得苏烟文待他一如往昔，那日对他甩脸色的苏烟文仿佛不存在一般。就后妃来说，秦祯最喜欢的还是苏烟文，但因着苏烟文身份贵重，他必须得在这个皇后面前装模作样，故而他并不乐意来青鸾殿。

 “皇上怎么来了？”苏烟文迎着秦祯进来，冬雪冬莲将秦祯的大氅扫去雪花，苏烟文见大氅衣角有一团泅湿了，便让冬莲去耳房熏干。

 秦祯牵着苏烟文的手，嘴角微扬，语气轻柔，“见了相国夫人终于想起我来了？今日舍得给朕好脸色，相国夫人功不可没。”

 苏烟文掩唇轻笑，有几分羞恼般，“皇上可是怪罪臣妾了，臣妾前日因病容不堪见人，竟然被皇上当成了甩脸子，可真是冤枉至极啊！”

 秦祯弯了弯眼角，拍了拍苏烟文的手，“巧舌如簧，朕说不过你。今日可曾好些了，手怎么还是这么冰凉？拿个手炉来！”

 冬莲赶紧奉上一个手炉，苏烟文笑眯眯接了，似是很享受秦祯的照顾。秦祯只待了一会便觉得青鸾殿不如承欢殿暖和，他仔细看了看苏烟文的脸色，觉得经过相国夫人这一来，苏烟文对他应该又回到从前了，只是做戏做全套，他要多陪陪他的皇后，毕竟肚子里还有他的皇子。

 “梓橦这里怎么如此清冷，你如今身怀龙裔，天又寒冷…”秦祯还未说完话，苏烟文一脸惊喜的打断他。

 “皇上已经知道臣妾想去行宫住上些时日？”苏烟文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喜悦。

 秦祯恍惚间又看见当年那个拿着柳条枝为他指路的女子，他嘴角的笑容不由地带上几分真实的深情，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答应陪苏烟文一起去行宫养胎。秦祯在苏烟文看不见的地方暗了暗眸子，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不好再反悔。

 “只有皇上和臣妾去未免太过冷清，后宫中也许久没有乐事了，不如就此让姐妹们好好散散心。”

 秦祯想着既然已经答应她去，多几人也无所谓，便点了点头，殊不知苏烟文打的是另一个主意。

 “听说平贵人被皇上禁足了，眼下只怕是见了臣妾也难堪，臣妾见了她也…”苏烟文一副为难的模样。

 这话挑拨意味太明显了，秦祯诧异的看着苏烟文，苏烟文有一双很漂亮的杏眼，通透晶亮，一笑里面盛满了温柔，能让人心都酥软下来。秦祯愣了半晌，一个荒唐的想法浮现出来。苏烟文这是在争宠？！

 秦祯突然想荒唐大笑，苏烟文她高高在上矜持贵女，眼下居然也用起了这样不入流的争宠手段，苏烟文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心渐渐有些发冷。这便是她的同枕人，这便是她心爱的皇上，竟然忍心这样作践她……

 秦祯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抚着：“她尚在禁足内，便不一同去了。”

 “这样…可是会委屈了她？”苏烟文蹙眉有些担忧。

 秦祯却难与她应付，平贵人是她的禁脔，他还不能左右一个东西的来去吗？“不用多说了，行宫之行是为了梓橦宽心，她不出现正好。”

 秦祯自认为苏烟文如此作态，已经是被安抚好了。为了不多生事，秦祯甚至没去承欢殿便直接下旨。待秦祯走后苏烟文一个人在房里坐着，直到天黑。

 冬莲来掌灯，刚打起帐子就被苏烟文的表情吓了一跳。

 “娘娘晚膳时间到了……娘娘你怎么哭了！”

 苏烟文脸上浅浅的两道泪痕，吓坏了冬莲。小宫女慌忙中拿起了自己的帕子给苏烟文擦拭，苏烟文偏头拒绝了冬莲。缓缓站起来坐到妆台前。镜子里暖烛红光下，愁眉怨情不消说，美人香腮两行泪。果然，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秦祯这个人，他不爱后宫中任何一个，包括自己。

 “娘娘……让奴婢来吧。”冬莲试探着唤道。

 苏烟文点点头，拿起一把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情爱在深宫之中本就难得，她从不奢求。但是曾经秦祯给足了她幻想，让她误以为，帝后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今天，她看到了秦祯虚假皮囊下的冷漠，或许，从此她可以安分做一个皇后，只求和他相敬如宾，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