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虞听锦又惊又怒。</p>惊得是皇帝在早朝之前就派人来传旨，不是为昨夜贤妃的事惩罚她，竟然却是为册封绯晚！</p>
怒的是绯晚不等人给她收拾妥当，竟敢挣脱宫人看守，自己冲到前院来接旨。</p>
把她受罚的狼狈样给御前的人看到了！</p>
对上曹滨看似恭敬实则审度的目光，虞听锦按捺住慌乱，勉强一笑。</p>
“曹公公大概不知道，绯晚这婢子有些癔症，夜里经常梦游，看这模样想是昨夜又跑出去游荡了。”</p>
“还不快将她带回去，梳洗一番再来？”</p>
虞听锦朝盘儿使眼色。</p>
绯晚却冲到曹滨跟前跪下。</p>
“公公，奴婢没有癔症，但奴婢不敢接旨。因为奴婢早就答应过贵妃娘娘，只为娘娘生子，然后就出宫，奴婢不敢背主！”</p>
她伏在地上，身子发抖。</p>
再结合她一身泥水脸色苍白的样子，曹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p>
这是昨晚回来之后，受了折磨呀！</p>
佛堂的事昨晚曹滨叮嘱过，让绯晚不要说出去，只说是在御花园伴驾就好，不然让外头言官知道怪麻烦的。</p>
可这春贵妃也是够可以的。</p>
对伴驾归来的人，也敢出手？</p>
曹滨是御前的人，轻易不掺和嫔妃争斗。</p>
今儿东风压倒了西风，明儿西风压倒了东风，掺和进去有什么好处。只要牢牢靠住皇帝这棵大树，自己就能屹立不倒。</p>
不过，也有例外。</p>
那就是，若某个嫔妃格外讨皇帝喜欢，那么在她风头正劲的时候，曹滨非常愿意给对方几分面子。</p>
念头转过只在一瞬间。</p>
曹滨就在绯晚和虞听锦的对垒中，选择站绯晚。</p>
很简单，虞听锦最得宠的时候，也没本事让皇帝流连贪恋不已，更没让皇帝一晚上给她升两级。</p>
何况昨晚长乐宫的事他已经听徒弟悄悄报过了。</p>
等皇帝知道后，贵妃还得喝一壶呢！</p>
“贵妃娘娘，奴才看这位小主神志清醒，倒不像是梦游。奴才宣旨之后还赶着回御前复命，实在没空等她梳洗，请您见谅。”</p>
也不等虞听锦表态，曹滨下巴一抬，直接扬声高叫：“宫女绯晚听旨——”</p>
“奴婢在。”</p>
绯晚恭恭敬敬跪好。</p>
这阵势一出，虞听锦也不得不跟着跪下。</p>
皇权是天，曹滨宣旨就如同皇帝亲临，贵妃有什么话也得先憋回去。</p>
“圣上有旨，春熙宫宫女周氏绯晚品貌嘉淑，柔婉温良，特册为正六品常在，赐住春熙宫观澜院，钦此——”</p>
“周常在，接旨谢恩吧。”</p>
内务府档案中，绯晚用的是小时候养父母家的姓氏。</p>
“嫔妾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万岁！”</p>
绯晚叩首。</p>
曹滨笑着等绯晚起身，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内侍。他们手中端着锦盒，黄绫覆盖，掀开来，是流光溢彩的锦缎和珠宝首饰。</p>
“内务府的册封份例稍后送来，这是陛下另外单赐给小主的。”</p>
绯晚顶着一头乱发，容色竟不减弱，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破碎之美。</p>
她含泪盈盈下拜：“嫔妾谢陛下厚爱！”</p>
旁边虞听锦几乎要将银牙咬碎。</p>
勉强挤出一抹笑，故作困惑地问：</p>
“曹公公，昨晚在御花园发生了什么，怎么陛下一夕之间就改了主意，破例册封这婢子了？她是本宫跟前的，陛下事先都没告诉本宫呢。”</p>
曹滨躬身笑道：“圣意难测，奴才只管传旨，娘娘不如改日直接问陛下？奴才赶着回去复命，就不打扰娘娘了。”</p>
见他匆匆要走，虞听锦连忙加深笑容，“你且忙你的去。陛下即将上朝，有诸多国事操心，小事就不必让陛下烦心了，你说呢曹公公？”</p>
她暗示绯晚一身狼狈的事。</p>
让曹滨三缄其口。</p>
侧了侧脸，盘儿立刻会意，拿出一个装着金银小锭的荷包，递过去请御前的人吃茶。</p>
曹滨传旨已拂了虞听锦面子，此时不好再不给她脸面。</p>
毕竟她是这满宫里唯二的贵妃。</p>
于是默许小内侍接了荷包。</p>
而后朝虞听锦和绯晚略行个礼，带人走了。</p>
虞听锦直直瞪向绯晚。</p>
脸若寒霜，半晌不语。</p>
所有宫人低着头，静静的，生怕一个不慎被迁怒。</p>
绯晚也低着头。</p>
怯生生地说：“娘娘，嫔妾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昨晚陛下要封嫔妾为七品娘子，嫔妾不敢承受，苦求他收回成命，可陛下偏是不听呢，还要加封嫔妾为六品常在，嫔妾实在是没法子。”</p>
她说得慢吞吞，惶恐不已。</p>
可一字一句都重重敲在虞听锦心上。</p>
心里头骂了一万声贱婢，虞听锦恨不得扑上去把绯晚撕碎。</p>
“你这实在是没法子，都弄了常在之位在手，等你有法子了，本宫的贵妃之位也要让给你了！”</p>
虞听锦当着满院宫人，不好发作，极力忍着怒火，险些把指甲掐进掌心。</p>
绯晚柔声：“嫔妾不敢。”</p>
“本宫看你敢得很！”</p>
话音未落，宫门外又进来几个传旨内侍。</p>
“圣上有旨，春贵妃一时性急，苛待嫔妃，即日起禁足一月，罚俸三月，以示惩戒。望贵妃戒骄戒躁，克己淑慎，以为嫔妃表率！”</p>
虞听锦身子一晃，险些摔着。</p>
盘儿忙扶好主子，上前塞荷包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p>
“镇国公老夫人一大早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p>
内侍低声透露一句，接了荷包转身走人。</p>
看来是昨夜开宫门宣太医的事被镇国公府知道，娘家人给贤妃撑腰来了！</p>
皇后昨晚偏帮虞听锦，只罚禁足三日，今日皇帝直接提升为禁足一个月，还要罚俸。</p>
虞听锦贵妃才当了没多久，就遇上这种事，脸都丢尽了。</p>
“本宫要见陛下！”</p>
可宫门外已经有了看守的御林侍卫，她出不去。</p>
她当场哭出声。</p>
绯晚上前劝慰。</p>
“娘娘，陛下怕是还不知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呢，或许误会了娘娘。眼下娘娘禁足不能出去，不如让嫔妾去跟陛下解释一番，替娘娘分辩几句？”</p>
虞听锦一脚将她踹倒在地。</p>
“幸灾乐祸！本宫用不着你！”</p>
虞听锦气冲冲回屋，去给皇帝写信陈情。</p>
一时顾不上跟绯晚置气。</p>
绯晚慢慢从地上站起。</p>
自己端了曹滨那拨人留下的御赐之物，慢慢走去春熙宫后部的观澜院。</p>
这是皇帝赐给她住的地方。</p>
比昨天虞听锦分给她那两间阴潮小屋子可强多了。</p>
绯晚一个人把院中所有屋子都走了一遍。</p>
脸上渐渐露出清浅的微笑。</p>
这才是个开始。</p>
她晋封，虞听锦禁足。</p>
接下来，还有的瞧呢。</p>
起码最眼前的，她昨夜受的伤，刚刚挨的踹，皇帝可还没看到呢。</p>
贵妃娘娘自作孽，那可怪不得旁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