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指腹微有薄茧。</p>习射弓马所留。</p>
摩挲在少女莹白皮肤之上,触感细腻,令人流连。</p>
绯晚柔弱无力躺着,暗道方才云乱雨急时,皇帝也不见顾忌她的伤。</p>
事毕才想起问。</p>
迟来的关心比草贱。</p>
谁又稀罕。</p>
嘴上却虚弱回应:</p>
“陛下,奴婢一点小伤,不值得您在意。有您赐的那盏甜汤,什么伤也都治好了。”</p>
萧钰闻言好笑:“燕窝羹再补,亦非药物,哪里能治伤。”</p>
“陛下赐的,自然能治。”</p>
少女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却十分恭敬。</p>
语气也十分认真。</p>
萧钰却不由想起事前。</p>
她一个人在佛像底下偷偷祝祷时,说的什么长相思长相见。</p>
那时她听起来更加认真。</p>
“你的三愿,是许给谁的?”</p>
绯晚惊慌坐起。</p>
“陛下......都听到了?”</p>
萧钰静静看她。</p>
“陛下,奴婢......奴婢罪该万死!”绯晚伏地叩首,声音颤抖。</p>
萧钰没说话。</p>
她的身体让他有些着迷。</p>
可越如此,他越不能容忍她心里还有情郎。</p>
却听绯晚颤声告罪道:</p>
“奴婢卑贱之人,不该肖想陛下万金之躯......</p>
能侍寝已经是奴婢百世千生修来的福气,奴婢竟然还......</p>
还不知羞耻地妄想陛下对奴婢有情,是奴婢僭越,认不清自己身份!</p>
奴婢这就领罚!”</p>
她直身跪坐,举手打自己耳光。</p>
这是犯错宫人常受的掌嘴之刑。</p>
萧钰伸臂。</p>
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腕。</p>
“你何错之有?”</p>
他万万没想到。</p>
她许的愿,是关于他的。</p>
一个宫婢,只侍寝一两次,便想与帝王如同梁上燕,岁岁相见。</p>
着实大胆。</p>
着实僭越。</p>
却也,着实令人动容。</p>
何况她自己也知卑微不能如愿,很快又将三愿改成一愿。</p>
愿江南水患早治,愿他无忧。</p>
并献敬神傩舞。</p>
还是关于他的祈愿。</p>
诚心可嘉。</p>
“陛下......不治奴婢的罪么?”</p>
少女双目氤氲水汽,惶恐发问。</p>
“自然不治。”</p>
他摩挲她扇了一掌的左脸。</p>
动作轻柔。</p>
少女却连忙偏头躲开,眼神闪烁,神色僵硬。</p>
萧钰眯眼:“移灯来。”</p>
“陛下......”</p>
绯晚觑他脸色。</p>
最后勉为其难,捂着脸,去那边提了曹滨留下的琉璃盏过来。</p>
萧钰拨开她捂脸的手,对灯细看。</p>
她左右脸颊分明是肿的。</p>
敷了薄粉,掩盖淤红,夜里才没看出来。</p>
可不是刚才一巴掌就能打出的伤。</p>
“谁让你掌嘴?”</p>
绯晚低头不语。</p>
半晌,才在帝王无声注视的压力下,怯声回答:“是同宫的云翠。皇后娘娘已经惩罚她了......”</p>
“还打了哪里?”</p>
“没、没有了......”</p>
绯晚吞吞吐吐,分明有所隐瞒。</p>
萧钰凝神回忆。</p>
皇后派人送太后寿宴的命妇列席名单时,顺便提了句春熙宫有个宫女癫病发作,误伤了被借腹的婢子。</p>
问他该如何处置。</p>
是按低位嫔妃的规格给药治伤,还是按宫人的?</p>
毕竟她身份不同普通宫人,侍寝过,皇后不敢擅专。</p>
这等小事也来问他。</p>
他当时忙着看江南治水赈灾的几份奏折,懒得计较皇后的小心思,直接命人把一份御膳例汤赐到春熙宫了。</p>
如今看来打得不轻。</p>
早知她脸肿,该让太医送些消肿的好药过去。</p>
“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呢?”</p>
“陛下,奴婢伤在哪里都不要紧......”</p>
“给朕看!”</p>
绯晚低了低头。</p>
被迫解开肘窝和膝窝系着的肥大舞袖。</p>
红色布料落地,白色皮肤露出。</p>
皮肤上大块小块的青紫淤痕,尽皆呈现在灯前。</p>
萧钰眉头凝起。</p>
愠色在眼中聚集。</p>
“竟伤得这样重。”</p>
再细看,她大臂大腿也有几块痕迹,尤其是膝盖两块青灰色,分明是长时间罚跪所伤。</p>
“她打你,罚你,没人阻止?”</p>
绯晚连忙拉起旁边散落的宫裙,将自己身体勉强遮住。</p>
低声怯怯道:“不关旁人事,陛下请别迁怒,云翠是执事宫女,没人敢拦。”</p>
“你主子呢?”</p>
“娘娘当时在凤仪宫,陛下,更不能怪她的!都是奴婢自己惹了云翠姐姐不高兴......”</p>
“是她不高兴,不是发病癫狂?”</p>
绯晚闻言一愣。</p>
困惑道:“陛下为何这样问......她没有癫病,只是脾气不大好。都是奴婢太笨,总不能讨她欢喜。”</p>
萧钰眼神沉了沉。</p>
皇后又在和稀泥。</p>
怪不得派人巴巴地和他禀报。</p>
原来此事确实不像话。</p>
伺候过他的人,春贵妃竟不知护着,让个宫婢给打了!</p>
就因为她也是宫婢么?</p>
“曹滨。”</p>
“奴才在!”</p>
曹滨听闻召唤快步进屋,低头躬身行礼,“陛下,可是要沐浴?”</p>
皇帝在行事的时候,他悄悄叫人,盥沐事宜已然齐备,都在院子外头候着呢。</p>
萧钰却道:“明日传旨六宫,封春熙宫宫女绯晚为七品娘子,赐号'樱'!”</p>
曹滨一震。</p>
宫女封位,按规矩向来从九品更衣开始。</p>
这直接越了两级晋封七品,还有封号?</p>
好多高位嫔妃都没盼到封号呢!</p>
“陛下,不可,求您收回成命!”</p>
头一个不答应的竟然是绯晚本人。</p>
她手忙脚乱将宫裙套在身上,挡住随便一动就要泄出的春光。</p>
跪地俯首,急声恳求。</p>
“陛下,奴婢是为给贵妃娘娘诞育子嗣才侍寝的,卑贱之人,怎么能受封呢?</p>
况且奴婢答应了娘娘,一旦产下孩子就立刻出宫,寻个荒僻山野过日子,再不踏进京城一步。</p>
您若封了奴婢,奴婢就是背誓叛主啊!</p>
奴婢万死不敢从命!”</p>
萧钰眉头皱得更深。</p>
春贵妃,竟然要把这婢子远远打发掉,连京城也不让进?</p>
不过是个奴婢,竟这样防着。</p>
这件事上,她可不算是“天真纯善”。</p>
“怎么,她是你主子,朕不是?”</p>
绯晚连连磕头。</p>
“奴婢不敢,陛下当然是主子,而且是天下人最大的主子。</p>
可......可正因为这样,奴婢绝对不敢奢望太多。</p>
求陛下收回成命!”</p>
她咚咚以头触地。</p>
额头很快红肿。</p>
萧钰脸色微沉。</p>
“你既不愿,朕便不勉强!”</p>
曹滨旁边暗暗咂舌。</p>
别人晋封都欢喜得什么似的,偏这婢子不识抬举。</p>
绯晚心里头却不屑一顾。</p>
七品娘子?</p>
不入流低位而已!</p>
若不能一鸣惊人,她拿什么跟虞听锦抗衡。</p>
“陛下,奴婢是偷溜出来的,不敢耽搁太久,奴婢告退!”</p>
她跪着,朝后退出。</p>
“谁许你走了?”</p>
皇帝沉声。</p>
曹滨连忙跪下缩着。</p>
他听出来主子是真的生气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