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孟槿想看看，周业洵百般算计却被她釜底抽薪失去一切的样子。</p>

    夜幕降临时，平安回府说给三叔的信已经送去了。</p>

    孟槿点点头，绕着梳妆台上的老虎头打了一个结。</p>

    寒风呼啸，残雪下了一夜。</p>

    府里的六姑娘蹦蹦跳跳踩着雪往周承安身上跳，天真白净的小脸蛋被冷风吹的红彤彤，瞧着甚是喜人。</p>

    “哥哥，你真的要有新娘亲了吗？你喜欢她吗？”</p>

    周承安已经在孟槿院门口徘徊了很久，肩上都落了许多雪，一时身子冷僵想躲却已经来不及。</p>

    他做了一整夜的噩梦。</p>

    到底是年幼，晨间惊醒时张口喊的，都是断断续续的娘亲。</p>

    胡乱穿上鞋就想往孟槿院子里跑，却在清醒之际想起自己昨日在老夫人面前的那一跪，心里多少有点没脸。</p>

    他踌躇了半个时辰刚说服自己，即便身份低贱却也是自己的娘亲，去请个安也就罢了，就听到了六妹妹这么一句。</p>

    他慌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立马捂住了妹妹的嘴：“嘘——！”</p>

    六姑娘虎头虎脑得咯咯笑：“快告诉我呀哥哥～”</p>

    周承安拉着妹妹的手稍微走远了一点才回答：“哥哥喜欢的。”</p>

    “那你不喜欢二婶婶了吗？”</p>

    “要是有个人日日给你糖吃，日日对你笑，你喜欢他做你新爹爹吗？”</p>

    六姑娘耷拉着嘴角，摸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疤，小声的嘟囔了句：“喜欢的。”</p>

    周家大房生了三个儿子，三房却是三个女儿。</p>

    那混不吝的三爷醉酒糊涂时，连自己女儿都打，六姑娘手背上的伤疤就是被三爷用烛火烫伤的。</p>

    周承安或许是终于遇到一个懂自己的人，就这么在雪中蹲下了身子娓娓道来。</p>

    他说自己聪明绝顶，却也无奈要在娘亲跟前立规矩，明明娘亲只是个低贱的商户女。</p>

    他说自己的娘亲贪恋权柄，不懂得以夫为重，若非娶了她，父亲早已考取功名。</p>

    他说自己的娘亲小门小户，眼里只有黄白之物，连婆母都侍奉不好。</p>

    周承安满腹委屈，早都受够了这几日府里丫鬟婆子们的异样眼光。</p>

    他蹲在台阶上将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倒了个干净，即便这个人是个还不到五岁的小姑娘。</p>

    他很无奈，以薛莹莹的出身愿意嫁来周府，将来定会是周家的仰仗，对所有人都百利而无一害，为何母亲却像是变了个人。</p>

    周承安看着孟槿院子低声呢喃了句：“娘，希望你能懂得孩儿的苦心。”</p>

    周承安心里的徘徊淡去，也歇了去给孟槿请安的心思，拉着六姑娘慢慢走远。</p>

    积雪压垮了一节枯枝。</p>

    不远不近的回廊深处，孟槿在那里站了许久。</p>

    她一直静静地看着。</p>

    看着周承安从慌张跑来，到辗转沉默，到最后满腹怨气的无奈离开。</p>

    冷风吹的她唇角干涩，喉间痒意翻涌才回神。</p>

    丫鬟婆子们也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扫起雪来。</p>

    下人碎嘴：“二爷对薛姑娘真是上心，连续几日天不亮就出府，到晌午才回，什么礼物值得二爷这样费心？”</p>

    “是啊，二娘子也真是可怜，也不知道那新夫人进门日子好不好过？”</p>

    “二娘子虽说治家严，却也不无故苛待下人，不过府里多数人的身契都在二娘子手里，二娘子应该不会轻易交出去吧？”</p>

    “嘘！这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p>

    孟槿低头沉默的穿过长廊，没有人发现。</p>

    走到院门口时，却突然脚步一顿，猛然回头。</p>

    她眉间思索......周业洵这几日都是午时才回府吗？</p>

    孟槿神色有几分异样，推门交代双喜：“去打听下二爷昨日上午几时出的府，又是几时回来。”</p>

    双喜着急忙慌的将汤婆子放她手里才告退。</p>

    午后，老夫人那边嬷嬷来解了孟槿的禁足。</p>

    说是府里已经在筹备向薛家下定之事，她毕竟是二房府里人，闭门不出总是不好。</p>

    孟槿神色淡淡，不为所动，嬷嬷满脸嫌弃的离开。</p>

    转头就告诉老夫人：“二娘子太不识趣，这么大的恩赦也不来谢老夫人开恩。”</p>

    老夫人扒拉两口燕窝，敲着桌子冷笑：“看看她那小门小户粗鄙无礼样子，有哪一样配的上老二？”</p>

    孟槿对这些一无所知，在房里忙着给铺子里的管事们回信。</p>

    当年她跳下花轿的事情太轰动，母亲迫不得已咬牙给了她一成的家产作嫁妆，嫁给了周业洵。</p>

    八年前孟家的一成家产，足足有三百万两。</p>

    周家所有产业都是她舍了半幅身家换来的，如今周府所有商铺的管事的身契也都捏在孟槿手里。</p>

    只是可惜，当年半幅身价置办下的产业早就被周业洵败的十之存一。</p>

    午后没多久欢喜就回来了，将周业洵连续七日的行踪摸了个干净，孟槿吃惊的是他昨日午时前都不在府里，唤来账房多问了两句，才说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二爷信物亲自来提走的。</p>

    孟槿冷笑，怪不得拦不住，这是狠了心要拿办她。</p>

    她的泼天富贵，养出了一个个白眼狼。</p>

    窗被冷风忽的吹开，房内瞬间一阵刺骨的冷意。</p>

    孟槿停笔披上了帽帷长袍，准备前往金玉楼。</p>

    既然是为她准备的好戏，又难得解了她的禁足，这场戏她总归要登台唱一唱的。</p>

    玲珑打着扣纸伞跟在孟槿身后，孟槿没有多说什么，可玲珑一向心细，总觉得心底惴惴的，颇为不安。</p>

    孟槿冷着脸色出府时却被周业洵叫住。</p>

    她转身视线望去，看样子是刚从老夫人屋里出来。</p>

    周业洵指尖摩挲着衣袖，深深注视了孟槿许久才开口：“雪天路滑，夫人还是别出门的好？”</p>

    孟槿略微颔首，原本不打算多说什么，却突然眸光一闪，停下了脚步。</p>

    嘴角也挂上一抹笑意：“有劳夫君记挂。”</p>

    连续几日没得好脸色的周业洵暗暗松了口气，再开口却让没孟槿没了好脸色。</p>

    “我过两日要去薛府下定，你快随我去族长那里改了族谱吧。”</p>

    “什么？”</p>

    这是迫不及待要将她贬妻为妾，迎娶新人了吗？</p>

    孟槿缓缓转身，脸上的温和笑意不变，一副好商量的语气开口：“夫君思虑不周，不如再回去考虑考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