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锦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拿过一样样她爱吃的早餐，摆放到她的面前，动作优雅至极。</p>“看看哪样合胃口就吃哪样。”</p>
他越是这样温柔平静，许锦云心底就越是没底，有种成为待宰羔羊的既视感。</p>
这是心的煎熬。</p>
他仿佛在告诉她，你看，我这么好的人，就被你撒酒疯害了，莫名丢了头婚的身份，不清白了。</p>
她越想越煎熬，眼尾泛红，水雾蒙上那水灵灵的杏眼，眼看着就要落泪。</p>
她不想哭的，可是情绪一上来，眼泪就控制不住，可怜又委屈。</p>
“是还难受吗？”</p>
“舒衍哥，对不起。”</p>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俱是一顿。</p>
舒衍端正身形，淡然询问:“为什么跟我道歉？”</p>
“就是，昨天，那个，我喝多了，我脑子有点不清醒，结婚证的事……”</p>
“你后悔了？”</p>
舒衍深邃的眼睛紧紧锁定在她身上，似要将她吸进去，困住，让她再无出来的可能。</p>
她当然后悔，恨不得回到昨天自己的身边，把那个撒酒疯的自己狠狠摇醒来，许锦云，你怎么能仗着人家好说话，就毫无底线地欺负人呢？</p>
“对不起，舒衍哥，你看，要不趁着我爸妈还不知道，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吧？”</p>
闻言，舒衍突然周身都冷冽起来，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如古井般幽深，冒着丝丝危险的气息凝望着许锦云，让人害怕靠近。</p>
他薄唇轻启，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开口:“不可能！”</p>
许锦云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好解决的，她一脸苦笑，内心七上八下，讨好地问:“舒衍哥，我错了，你别和我爸妈说，我们私下解决，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p>
她爸妈虽然宠她，但不惯她，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撒酒疯就拉着个人去把结婚证领了，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后果？</p>
小姑娘双手合十，一副乖巧的模样，红着眼眶满带着祈求望着他，软绵绵的，戳了舒衍的心窝子。</p>
他想上去抱抱她，哄哄她，什么都可以，唯独换成离婚证不可以。</p>
昨天，本也只想逗逗她，谁知道她喝醉了胆子那么大，什么都敢应。</p>
昨天要不是他，是不是换个人她也敢应？</p>
舒衍五指收紧握拳，这怎么行？</p>
既然是他抓住了机会，他自然不会放手，说他卑鄙也好，小人也罢，他定下她了，就是一辈子。</p>
“真的什么补偿都可以？”</p>
许锦云听他这还有商量的机会，立马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可以，可以，都可以。”</p>
那态度，像是生怕他又反悔了。</p>
舒衍突然唇角上扬，慢条斯理地提出自己的条件:“许锦云，陪我谈场恋爱吧！”</p>
“啊？”</p>
许锦云满心忐忑地等着他开口提条件，结果却听到这样一句话，“扑通、扑通、扑通”，她听到了自己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声。</p>
这是她能听到的话吗？</p>
妈妈不是还常打趣说，京大这些年积累的追舒衍的人都能绕着学校排一圈了，偏偏他一心只知道钻研数学，不知情爱为何物。</p>
正因为这样，加上他又比自己大七岁，她才觉得这样的人于她来说是没指望的，一个不知情爱为何物的人，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小丫头？</p>
所以，哪怕她很吃他的颜，却从来不敢让自己的心越界。</p>
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他让她陪他谈恋爱？</p>
舒衍瞧着小姑娘变幻多端的神情，心都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但他语气丝毫不慌:“不是说什么补偿都可以，你又要后悔了？”</p>
许锦云:“……”</p>
这不符合常理啊？</p>
“为什么？”她问。</p>
舒衍看她一脸茫然又单纯的样子，到底没有说出什么吓她的话来。</p>
“我不想二婚。”</p>
“哦。”许锦云懂了，到底还是自己害了他。</p>
“那你要答应和我谈恋爱吗？”</p>
许锦云抿了抿唇，心道这么好的机会摘下高岭之花，我当然不要放手，上哪儿再找这么合我审美的长相去？</p>
只是，她突然又问道:“舒衍哥，要是我们谈恋爱不成功，那你不是还得二婚？”</p>
就算是遇到心动的人了，谈恋爱都还可能走不到一起，更何况是他们这样有目的性的，只是不想二婚而谈的，不是因为感情而谈的，那就更磨合不到一起去了。</p>
除非他们俩都愿意凑合着搭伙过日子，要不然还得走上把离婚证拿回家的路。</p>
“和我牵扯到一起，你很不愿意吗？”</p>
舒衍说不清自己问这句话是个什么心态，但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态吓到面前这个脆弱得声音大点都会哭的小姑娘。</p>
“不是啊！”</p>
她这不是都在为他考虑吗？</p>
毕竟害他难以抉择，迫不得已要来和她谈恋爱的是自己，她觉得挺对不起他的。</p>
舒衍神色松缓些，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让小姑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不是只当一次酒后乱事。</p>
他语气坚定又执着:“许锦云，我的字典里没有离婚这个词，你要知道，男女力量悬殊，我要是不愿意，你哭着也拽不动我，懂吗？”</p>
许锦云呆机械地消化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是说，和她领证他是自愿的？</p>
“你……你不是被我哭怕了，看在我妈的面子上顺着我的？”</p>
舒衍眼神幽幽盯着她，郑重告诉她:“谁的面子也不值得我搭上自己的一辈子。”</p>
许锦云:“……”</p>
脑海里突然炸响了烟花，震得她头晕眼花。</p>
许锦云像只呆头鹅，僵着身体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气质矜贵的人，脑子里成了一团乱序，理不清了。</p>
舒衍叹了口气，还是吓着她了。</p>
他有些无奈:“许锦云，你自己闯进来的。”</p>
他原是打算将这份心意一直藏在心底的。</p>
她十六岁那年伤了腿，他听江教授提起，带着礼物去看她，却听到她在病房和好朋友聊天。</p>
她说:“我妈高中的时候脚受伤了，我爸直接公主抱把她送去了医院，再看我同桌，我腿受伤了，他竟然比我哭得还厉害，别说送我来医院了。”</p>
“怎么？你喜欢你的同桌？”</p>
“那倒不是，我才不喜欢比我弱的。”</p>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p>
舒衍当时就站在病房外，听着她和朋友的对话，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p>
他听到她说:“我羡慕我爸妈的感情，也希望我身边有一个一直陪着我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出去玩，多浪漫。”</p>
舒衍一颗心沉到谷底，他比她大七岁，他永远不可能陪她这样一起浪漫。</p>
他只能借着找江教授的名字，去多看她几眼，别无所求。</p>
可昨天，她自己闯进了他的世界，那一刻，他犹豫过，最后却卑劣地不想放手，他就要趁人之危，他要做一回小人。</p>
“许锦云，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也要为你的行为负责，离婚，想也别想。”</p>
许锦云:“……”</p>
“我知道了。”</p>
她终于回了神，也反应过来今天这件事的处理后果就是，她真的变成已婚了。</p>
舒衍嘴角的笑容荡漾开来，一层层扩散，渐渐将对面的许锦云也笼罩在他的喜悦之中。</p>
他语气瞬间就温柔了，像是刚才两人焦灼的氛围不存在，一切都正常:“好好吃早餐，今天有课吗？”</p>
许锦云饿了，一听早餐也顾不得形象，一边吃着一边调整心态和他聊了起来。</p>
她醉酒拉他的时候是清楚地知道这是舒衍的，她就是震惊他为什么愿意和自己领证，又不是接受不了和他领证，心态还是很快能摆平的。</p>
“下午有课，不过也没几节了，这学期就要结束了。”</p>
“嗯。”</p>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家里？”</p>
许锦云突然想起来，他发信息问的是，醒了没有，还在她家门口，说明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在家。</p>
舒衍也没有瞒着她。</p>
“早上去找江教授了，她说你昨天晚饭没吃，一直在睡觉，她出门时你都还没醒。”</p>
许锦云吃东西的动作一顿，鼓着腮帮子看着他，满是不解:“我妈怎么跟你说这些？”</p>
舒衍注意到她嘴角沾上一点灌汤包的汤汁，手指捻了捻，不再克制地抬手伸向她的脸庞。</p>
他的大掌裹住她的下颌，拇指轻轻拭去她唇角的汤汁，又眷恋地扫过她的唇，眼神在手触及她的肌肤时，都暗沉了几分。</p>
“我问的江教授。”他悦耳的声音都低哑了些。</p>
许锦云呆呆地垂眸盯着那只手，内心涌起惊涛骇浪，他……他怎么可以做这么亲昵的动作？</p>
舒衍的指腹不粗糙，却不像她自己的柔软，拂过她的唇畔时，温热的感觉，像是拨动了心灵的琴弦，她竟然会有种被珍视的感觉，细腻而温柔。</p>
许锦云一手捂住胸口，该死的心，它还使劲儿地闹腾，这是看到自己花痴的对象以后开始撒欢儿了吗？</p>
她不自在地低下头，像是不在意地擦了擦嘴，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也忘了问他，怎么会向江教授问起她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