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知不知道妈拉了一身，她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如今正懊恼地在那哭。」

 我愣住了。

 我之所以没提前给李晋打电话，就是因为我知道，这些年，对于婆婆的偏心和苛待，李晋全部都看在眼里。

 但我没想到，他会劈头盖脸就指责我。

 「当年我生囡囡的时候，你妈妈亲口说的，以后不用我……」

 我话还没说完，李晋就皱眉打断我的话。

 「张穗穗，你非得那么刻薄，和一个偏瘫的老太太计较吗？

 「她千错万错，她也是把我养大的妈，今日你把她关在门口，是想让全天下的人指着我的头皮骂我不孝吗？」

 我刻薄？好好好，我刻薄。

 「那你想干嘛？你不会是想给她养老送终，为她擦屎擦尿吧？

 「她这些年，处处都偏心你弟弟弟媳，凭什么不能动弹了，就扔到咱家门口了？你想当圣父，当孝子，你自己去，我反正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她对我做的那些龌龊事。」

 李晋烦躁地踢掉我的耳机，在上面拼命踩：「张穗穗，你看看你过得日子，你再看看我妈。我也不要求你多孝顺，最起码的，吃喝拉撒，给妈妈一个体面的晚年，这是咱们做子女应该做的。」

 做你爹做。

 「她没生我，跟我也没有血缘关系，这些年对我，更是刻薄得很，你是她生的，你愿意做冤大头，你自己做。

 「想要孝心外包给我，没门。」

 李晋把拳头对着门哐哐哐砸了起来：「你让我怎么办？

 「她偏瘫，她落得今日这般地步，求到我门前，我为人子女，我如何不管她？」

 我眼睛也红了：「管，管你大爷管！你他爹的是不是忘记了？当年我妈给我们的十万块钱，再加上我的彩礼嫁妆，咱们辛辛苦苦攒的二十万首付钱。

 「明明看好的房子，交定金就没问题了，你非说儿子出息了，要带你妈妈去看看咱们房子的户型，结果呢？

 「我问你，李晋，结果呢？」

 李晋脸瞬间憋成了猪胆色：「妈后来跟我解释了，是弟媳闹腾太厉害了，她没法子，才悄悄偷走咱们的钱给弟媳买车，她也是被迫的。」

 呵！呵！呵！

 我们吵得正凶，囡囡欢快地跑到了我的卧室。

 「妈，今天我理综模拟才扣了二十分，老师说了，我再细心一些，还能拿更高分。」

 却在看到我和李晋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垮下了脸。

 李晋却仿佛找到了救星，拉扯住囡囡的手臂，就开始讲述婆婆如今困苦，以及他要把婆婆接到家里来的决定。

 「囡囡，你奶奶小时候最疼你了，你上学，老师应该也教过你百善孝为先。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把你奶奶接到咱们家，给她一个体面的晚年？」

 李晋的表情都是笃定，眼神亮晶晶看着女儿。

 谁知女儿把手包往书桌上一放，忍不住笑出了声。

 「您说奶奶小时候疼我，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爸，我小时候记性不好，您帮我回忆回忆。」

 李晋眼神躲闪：「多了去了，我也没办法一个个讲给你听啊！」

 女儿歪着头，仔细打量了婆婆瘫痪的可怜样，啧啧了两声。

 「您不提我还忘了，前年回老家吃团圆饭，见我夹一块肉，奶奶数落了我半天。

 「说什么女孩子不能太胖，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转头就把带肉的盘子，都往二婶家的弟弟跟前堆。我长大了她都不爱我，小时候又能对我多好？

 「您也别自欺欺人了，她对我和妈妈不好，显然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您哪，还是赶紧把她送回小叔家，杵在咱们这儿算什么事。」

 这话一出口，李晋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到了女儿的脸上：「你这个不孝顺的逆女，赶紧滚出我家。」

 我一把拉住想要逃跑的女儿，把她关在我书房里，然后推着婆婆的轮椅，在李晋要吃人的目光中，把婆婆推到门口。

 「张穗穗，你敢！」

 我二话没说，一脚踢在他腿弯处，在他弯腰屈膝的时候，我顺势把他也撵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