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和顾舒然同住一间房，只用一块帘子隔开了两张单人床。

 两年前搬进家属院，受过新思想的孟雨荷觉得自己和顾舒然已经打算结婚，睡一起是应该的。

 可顾舒然却说：“我们是军人，哪有没结婚就睡一张床的道理。”

 他亲自安装了帘子，还和孟雨荷约法三章。

 先是革命同志，再是结婚伴侣。

 不管发生什么矛盾，都不能感情用事。

 孟雨荷都听进了心底，一一遵守。

 这些年，她事事以他为中心。

 顾舒然的胃不好，她一日三餐为他蒸煮营养餐，风里雨里送到训练场。

 顾舒然不喜欢睡觉关窗，不管多冷她都会将房间的窗户都会打开一条缝。

 顾舒然不喜欢回家一片黑，她每天晚上都会打开客厅的灯，为晚归的他留一盏灯。

 可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做任何改变了。

 思及种种，再想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决心要离开，还睡在一个房间，让她辗转反侧。

 感受到她的动静，顾舒然拉开二人之间的布帘：“睡不着？”

 孟雨荷低声应道：“嗯。”

 “来我这边睡。”

 顾舒然的话，让孟雨荷怔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什么？”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睡一起吗？现在我们已经打了结婚报告，可以睡一起了。”

 顾舒然一本正经的说着，还让开了一个身位。

 孟雨荷垂眸抿唇。

 以前她想着焐热顾舒然冷石头般的心，还半夜偷偷爬过他的床，但被他毫不留情训斥。

 “女孩子要矜持！先结婚再洞房的流程，不能乱！”

 自那以后，孟雨荷再也没提过。

 没想到今天，顾舒然却主动提出要和自己睡一起。

 可再过半个月，她就要离开了。

 现在的自己，一点都不想和这个男人再扯上羁绊。

 收敛思绪，孟雨荷摇了摇头，直接拒绝：“我睡自己的床，身为军人，我们还是稳重些好，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改变吧。”

 孟雨荷说完，就再也没出声。

 顾舒然顿了片刻，也沉默着放下了帘子。

 没一会儿，帘子另一边传来他轻微的鼾声。

 孟雨荷闭上眼，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起床号叫声响起。

 顾舒然换上军绿色的训练服出了门，孟雨荷才缓缓起床。

 洗漱一番，她认真打量着这个自己一点点精心装扮过的家。

 门口的贝壳风铃是她在海边一个一个捡回来，再用鱼线串成风铃。

 每次风吹铃响，她总说这是大自然在为他们的婚姻谱写幸福的乐曲。

 鞋柜上的瓷白花瓶里每天都会换四束玫瑰花，红红火火的颜色亦如她的满腔热情。

 现在回想，当初的她是真傻啊。

 傻到未婚夫每天都在陪着另一个女人，她还在憧憬婚姻和未来。

 但没关系，现在的她重活一世，一切都看淡了，也看清了。

 孟雨荷深吸一口气，打开衣柜门，里面每一层都里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红。

 大红色的床单被套、成对的鸳鸯绣枕、早生贵子的年画……

 这些东西都是她在百货大楼千挑万选出来，准备在结婚那天铺婚床。

 现在用不上了，倒是可以送给隔壁大院的翠翠。

 她过几天结婚，这些东西送给她正好。

 这般想着，孟雨荷将喜庆床品全都拿了出来，提到了翠翠家。

 翠翠听闻来意，又感动又欣喜：“谢谢雨荷姐为我添妆！等月底你和顾连长结婚，我一定给你准备更多的添妆！”

 孟雨荷笑了笑，随口敷衍了两句就回了家。

 她和顾舒然不会结婚，翠翠的添妆还礼她也不需要。

 回到家后，孟雨荷将门口的贝壳风铃摘下，又将瓷白花瓶收了起来。

 随后她继续清理这个屋子里有关自己的用品。

 陆陆续续整理了一下午，看着空当了不少的房间，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等她离开后，这个家里将不会再有自己的任何痕迹。

 真好。

 忙完这些，孟雨荷走到书桌旁，将抽屉里的结婚报告拿了出来。

 还记得刚搬进家属院那天，顾舒然就带着她去找领导打了这份报告。

 当时领导说，9月30日是个良辰吉日，万事大吉，你们就定在那天结婚吧！

 现在回想，那天的确是个好日子。

 是她斩断这份感情，离开这个男人的好日子。

 孟雨荷最后看了眼结婚报告，随后轻轻一用力——

 将那张薄薄的、承载着上辈子爱恨纠葛的结婚报告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