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天是周五，恰好国营饭店有鱼肉和富强粉的供应。

 还没到饭点，店里的服务人员正在和大师傅在唠嗑，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男一女进来。

 “哟，大师傅，程队长来了，我先出去看看。”方婶把瓜子装在兜里，拍拍衣服站在窗口前。

 程剑锋带着对象找了一个靠墙角的桌子，把凳子上的浮尘扫干净，他才让林香坐下。

 林香笑着看他走到窗户说了什么，接着一个胖胖的大婶从后厨端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炖盅。

 方婶看着坐着的年轻姑娘，心下感叹，没想到程队长也有对象了，这下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要失望了呢。

 程剑锋把用湿抹布把盖子揭开，鸡汤鲜美的味道瞬间逸散开。

 “姑娘，你可真有福气。这可是程队长特意大早自己拿着土鸡嘱咐大师傅做的呢。”方婶看着别别扭扭的程队长笑着说道。这程队一看就是第一次相亲，这要招小姑娘喜欢肯定得为自己表白表白呀。

 林香笑着抬眼：“麻烦婶子和师傅了。”

 “麻烦什么，程队长还点了面条和炒青菜，我去看看大师傅做好了没。”方婶笑着去了厨房。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慢火熬煮，锅里的鸡肉已经软烂脱骨，配上漂浮的枸杞，简直又好看又好吃。

 程剑锋拿起一个白瓷碗，舀起一根鸡腿放在碗里，再盛满香味扑鼻的鸡汤，他小心的把碗放在林香面前，细心叮嘱：“小心烫。”

 看着对面女孩笑眯眯的脸，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勇气。“林同志，”他忐忑地问，“我们现在算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吗？”

 林香使坏的装作思考状，正想说什么，突然被窗口方婶的声音给打断了。

 “素面好了，炒菜好了。”

 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程剑锋既松了一口气，又十分心焦的想知道结果。他按捺住心情，迈开大长腿去取菜去了。

 这样看，他的身材也不错，林香托着下巴思忖着。

 “别发呆了，快吃吧。”他无奈提醒着眼前的女孩，把面和菜放好，他开口说道：“那个，我刚刚提的问题……”

 林香把面汤倒进面里搅拌，轻轻笑到：“程同志，我们才见了第二面呢，说结婚太早了，但是，我同意和你交往了。”

 程剑锋先是心下一凉，接着又涌上狂喜，嘴角疯狂上扬：“林同志，很高兴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说着他疯狂往对象的碗里夹肉。

 林香哭笑不得。

 夜晚的微风带着暖意吹的人舒服极了。

 程剑锋拎着装有剩下的鸡汤的饭盒走在小巷子里，看着身边一米远的女孩，对自己刚刚上新的身份还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

 “林同志，我能叫你香香吗？”

 看着女孩投过来的清澈目光，他咽了咽口水：“作为对象，称呼你为林同志是不是太生疏了？”

 林香歪了歪头：“那我该怎么称呼程同志呢？程大哥？”

 “可以的。”程剑锋故作镇定的说道，其实心又在“砰砰”乱蹦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家，他暗暗埋怨这路程也太短了，感觉还没有和对象说几句话就到了。

 把饭盒递过去，他的语气里充满不舍：“林……香香，今天和你一起很开心，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林香乖巧的接过饭盒，在原地目送着那个同手同脚的身影渐渐远去。

 林大军躲在门看见这一幕，心里的醋坛子都被打翻了，浑身咕噜咕噜直冒酸气。

 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了，还差点砸上他的头。

 看着女儿吃惊的表情，林大军讪笑道：“囡囡，你回来了呀，爸爸正准备去巷子口接你呢。”

 方燕从院子里走过来，接过女儿手上的饭盒：“囡囡，今天出去玩的开心吗？那个程队长你感觉怎么样？”

 “别理你爸，他这是吃醋了。”

 听见媳妇的话，林大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反驳道：“谁……谁吃醋了？怎么滴，我们家水灵灵的大白菜都要被猪拱了，还不许我这个种菜人恼怒恼怒？”

 方燕给了老头子一个白眼：“别听你爸瞎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就是自然的道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香看着拌嘴的老两口抿嘴笑了笑：“今天我们去看了电影、喝了鸡汤，感觉还可以。”

 她靠在方燕怀里撒娇：“妈，我今天太累了，要去休息了。饭盒里是剩下的鸡汤，他非要我带回来，明天热热吃了呗。”

 说着她便脚底抹油，一溜烟走了，躲避父母接下来的连环追问。

 晚上躺在床上，林大军还是心里不得劲儿，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了又想，半支起身推了推身边的方燕：“媳妇儿，媳妇儿……”

 方燕心里来了火，唰一下把杯子掀开，怒气冲冲地质问：“咋滴，你大晚上不睡觉想做贼去？”

 林大军先是心里一虚，接着又理直气壮起来：“我觉得，那个程建峰不靠谱，他不适合咱囡囡。”

 听见这话，方燕的睡意全无，她看着这折腾到半夜的老头子，无奈道：“怎么不好了？怎么不适合？”

 林大军振振有词：“第一，你看他比咱妮大那么多，太大了；第二，他的职业虽然稳定，但是太危险了；第三，第三……”

 看着媳妇的目光，他渐渐说不下去了。

 方燕叹了一口气：“老林，我们已经年纪大了，虽然现在可以养着囡囡，可是等我们不在了，你忍心看囡囡孤苦无依一个人？”

 她抚了抚丈夫粗糙的手：“目前来看，小程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不是长子，父母又不在北京，囡囡不需要尽心侍养公婆。俗话说，年纪大会疼人，他也就大了4岁。而且他的单位也在这附近，等他工作忙的时候，囡囡也方便回来回来。”

 “可是，我这心就跟泡在了酸水里。”林大军眼里渐渐泛起泪光，“一想到小囡囡要嫁人，我这心就难受，看见那姓程的小子就哪哪都不顺眼。”

 “上次让囡囡嫁给了张家，我悔呀，让囡囡受了这么大罪。”

 方燕看着眼里含着牛尿的老头子，无奈的说道：“快擦擦，你还是这么爱哭。”

 “你得这么想，闺女迟早得嫁人。嫁的近，闺女白天被欺负，你晚上就能打上女婿，给他个教训。”

 一听这话，林大军立刻精神了，抹了一把牛尿：“你说得对，我得好好好好保养身子，不然明儿还打不过那个姓程的小子。”

 看着整一出是一出的丈夫，方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在阵阵呼噜声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