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众衙役中走出个身着墨绿色配革带的青年。</p>

    面容周正，官相威严。</p>

    一双深目扫过周遭，最终落在持刀的桑桐身上，沉道：“青天白日，你敢挟持官差，真当我桐花县衙是摆设吗？还不赶紧放人，束手就擒！”</p>

    “你是谁？”</p>

    桑桐凝视着他问道。</p>

    青年还未作声，一旁立马有人替他回答：“这位是咱们桐花县的县尉，秦昭秦大人。”</p>

    “县尉？”</p>

    桑桐打量着他，秦昭面不改色的道：“没错，本官专司查案缉捕之事，你......”</p>

    “大人还和她废话什么，抓人啊，她杀了尤县令。”</p>

    陈宝看的着急，一句话打断秦昭，秦昭还在纠结他的态度，不悦道：“什么叫废话，本官当然知道她杀......”</p>

    话音戛然而止。</p>

    秦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连声调都变了，“你说她杀了谁？”</p>

    陈宝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地面躺着的人，悲愤道：“是县太爷啊大人，你要替尤县令做主啊，咱们县......只你一个正官了。”</p>

    桐花县丞空悬。</p>

    县令身亡后，能主事的唯有县尉一人。</p>

    秦昭足足愣了三息才缓过神，张了张嘴，哑然无声，他听说有人在佛寺杀人，匆忙带人赶来，可没人告诉他死的是县令啊。</p>

    “来人。”</p>

    他一声令下，众人齐应，秦昭指着桑桐，声音不稳：“把这个凶犯抓起来，胆敢反抗，格杀勿论！”</p>

    “是。”</p>

    衙役们声势动天，调头朝桑桐围来。</p>

    桑桐提刀又往陈宝脖颈压了压，逼得他惊叫出声，众人这才想起她手里还有人质，不约而同的看向秦昭，等他示下。</p>

    秦昭蹙眉大怒：“你杀人在先，挟持在后，当真要执迷不悟，错上加错？”</p>

    “错的是他。”</p>

    桑桐横了眼陈宝，开门见山道：“秦大人，他先入为主，冤我杀人，又任由事态做大，冷眼旁观，你既是本县县尉，总不会同他一样不讲道理，不让人说话吧？”</p>

    秦昭刚来，尚不清楚具体事宜。</p>

    看她一身狼狈，说话却条例明晰，镇定从容，不似心虚作伪之态，略一思索后，翻涌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你先把刀放下。”</p>

    桑桐不动。</p>

    秦昭看出她的顾虑，继续道：“此案性命攸关，涉及官府要员，绝非儿戏，真有什么冤屈，本官承诺绝不枉杀，亦绝不错放，说到做到。”</p>

    桑桐端详他良久，丢开刀。</p>

    “那我便信大人一回。”</p>

    陈宝得了自由，几步退到安全地带，怒视桑桐，对其他衙役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人啊！”</p>

    无人上前。</p>

    “秦大人！”</p>

    他看向秦昭，急道：“我亲眼看到她行凶作案，还有他们......”</p>

    陈宝指着围观的百姓，“他们也能作证，众人赶到时，我正抓着她的手，她单手持刀，刀上还在滴血。”</p>

    “没错，就是她。”</p>

    “杀人偿命。”</p>

    “不能姑息。”</p>

    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从他们话中，秦昭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手虚压，“大家先别急，听听她怎么说。”</p>

    无数道视线针刺般落在桑桐身上。</p>

    鸡蛋液顺着她的面具滑到下颌，她随手抹了把，现在才真的有时间去查探尤县令的情况，查完沉默良久，对陈宝道：“如果不是你，不是他们阻拦我救人，他原本能亲自指认凶手的。”</p>

    “你胡说。”</p>

    陈宝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的看她，“杀人偿命，你为了脱罪，竟编出这样荒唐的说辞来......救人，谁举刀救人？那行刑的刽子手岂不是也在救人？”</p>

    “多说无益。”</p>

    桑桐看向秦昭：“杀人讲究动机，谋财害命，好色寻仇皆是理由，但我不是桐花县人，今日第一次来此，与他素昧平生，此事可查，这是第一个理由。”</p>

    “他身患背疽之症，发作昏死，倒于路旁，我剖疮引流，从他背部挖出了一个肉质硬块，就放在他脚边那堆杂草旁，可引以为证，此为第二理由。”</p>

    她话音刚落。</p>

    就有衙役按照她的说法找到了那块鲜血淋漓的东西。</p>

    举在掌心示众。</p>

    众人哗然。</p>

    陈宝面色微变，盯着那肉块，眼中隐有动摇。</p>

    桑桐对他们的变化恍若未觉，接着往后说：“待他情况稳定后，我暂离寻药，取药归来发现他突然垂危，只得举刀刺他，施以急救......此点存疑，暂且不论，但我若有心害人，何必费这般功夫，因此草药也算间接证据。”</p>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堆被踩得汁液横流的药草。</p>

    一时默然。</p>

    “或许你知晓官府戒严，一身是血逃脱不掉，所以反其道而行，故意装作救人，借机摆脱嫌疑。”</p>

    秦昭说罢，桑桐点头附和，“确有这个可能。”</p>

    “你不打算分辩？”</p>

    秦昭意外的看她一眼。</p>

    桑桐道：“我说再多大人不肯信也是徒然，要证明此事很简单，基于那两点证据，只要有人能证明我医者的身份，暂时便能摆脱杀人的嫌疑。”</p>

    背疽之症和行动轨迹作不了假。</p>

    官府一查便知。</p>

    秦昭听到此处，其实对她的怀疑已经打消了七八分，正要说话，旁边一人低声道：“大人，咱们谁也不认识她，万一她找人来糊弄两句，岂不是要弄出错案......”</p>

    “师爷所言有理。”</p>

    秦昭暗忖片刻，望向桑桐，“你同伴的证词不可信。”</p>

    “并非同伴。”</p>

    桑桐早知道不会这般顺利，幸好她理由足够正当，“我此次前来寒山寺是替故去的长辈探访旧友，我与他尚未见面，没机会串供。”</p>

    “本官怎知你说的是真话？”</p>

    “一问便知。”</p>

    桑桐直言不讳道：“我说的那位旧友，是寒山寺的住持空释大师，今日观音诞，他要准备仪典，身边定然围着许多人，想知道我们有没有见过面，易如反掌。”</p>

    “更甚者，大人还可以派人去山脚的酒家查问，我早上才到，将马匹和行囊托付给了他们照料，徒步上的山。”</p>

    她说得有理有据，一派坦荡姿态。</p>

    秦昭招来人与他耳语两句，那人便扭头钻入人群，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随着他的离开，场中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p>

    许多人偷摸拿眼睛去瞟陈宝。</p>

    事情闹成这样，万一证实此女所言是真，他这个官府公差究竟要如何收场？</p>

    众人不禁对接下来的事态有了浓烈的期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