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再次醒转的时候，我是被痛醒的。

 浑身上下隐隐的痛感让我克制不住低吟出声。

 我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围是江父江母，还有我的爸妈。

 看见我终于醒了，医生也松了一口气，“肺部遭积水重压感染，浑身软组织挫伤，腹部遭重击，撕脱性骨折，右手右腿重度感染截肢......幸好醒了，至少命保住了。”

 他们紧张地看着我，握紧我还完好的左手，“郁和，你感觉怎么样？”

 妈妈的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一场。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声音嘶哑：“让你们担心了。”

 江母很快叫来了其他主治医生，又给江让打去了电话。

 江让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妈，你别再骗我了，林郁和什么情况我看得一清二楚！”

 “薇薇的孩子今天要做透析，我没有时间过去，你让她消停点！”

 “更何况要不是她非要跟过来，怎么会出事呢！”

 江父的脸色被气得通红，夺过电话就要骂江让一通，可那边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再打去的时候已经不在服务区。

 江父看着我，脸色缓和下来，“郁和，这件事，我们江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痛意让我紧皱着眉，冷汗直出，顾不上回江父的话。

 医生赶来的时候看着我轻叹一口气，“刚做完手术，痛是正常的，这段时间你们要多多注意。”

 “患者术后可能会出现感染或者出血等问题，到时疼痛会加剧。”

 我疼到浑身颤抖，在医护人员给我打下一针镇痛剂后缓和了不少。

 我缓过气，毫无力气地开口，“我的腿和我的手......是不是都没了？”

 几人面面相觑，妈妈和江母的眼眶瞬间通红。

 “郁和你好好休息，什么事都等出院后再说。”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是糟糕的，但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我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没事的妈。”

 “只是不能弹钢琴了而已。”

 仅此而已。

 妈妈以为我在强撑，于是哽咽着开口，“你的手和腿被巨石碾过去，送来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而且医生说送来得太晚了，再不截肢就......”

 “加上肺部感染，腹部重击，孩子也没有保住......”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截肢而已，孩子没了而已。

 至少比丢了性命强多了，不是吗？

 至少我还活着，还有重来的机会。

 我再一次见到江让的时候是我出院那天。

 这天，乐团的很多同学都来看我。

 江让是被江父强行带回来的，脸上还是满满的不服气。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满脸不耐烦的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看他了。

 我静静地出声，“江让，我们离婚吧。”

 他嗤笑开口，“林郁和，你以为用这招我就会关心你了吗？”

 “你是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

 “害薇薇不成，现在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想要得到我的怜悯，你真是可笑极了！”

 江父没有控制不住情绪，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到他的脸上。

 “畜生！说的什么话！”

 我笑着轻声道，“江让，我不欠你的了。”

 “如果我真有什么欠你的，我因为你流掉的孩子，被截掉的右手右脚，也已经还清了。”

 江让捂着脸，满脸阴鸷，“林郁和，你少做戏骗我，我看见了你的伤口，伤情根本就不严重！”

 “你还想要怎么狡辩？”

 不严重吗？

 明明担架上都是我的血，明明手脚已经血肉模糊。

 他话音落下，我面无表情地掀开腿上的薄被，“现在满意了吗？”

 右下肢和右手的衣服随风荡起，很明显地能看出，里面什么都没有。

 江让只愣了一瞬，而后又恢复以往不屑的表情，“林郁和，你现在的骗术真的很高超，差点连我都骗过去了。”

 爸妈的脸色已经黑尽，立马就要忍不住上前扇他两巴掌。

 江父抢先一步，一把抓住江让的脖颈，强迫他跪在我的跟前，“畜生！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郁和的手脚就是因为你没有了！”

 “你还不知道悔改吗？！”

 江让被强迫跪下的时候重心不稳，不小心撞到我的断肢，我痛到惊呼一声，妈妈赶忙把我往后拉，小心地掀开查看。

 断肢截面皱皱巴巴，丑到触目惊心。

 江让瞬间愣在原地，看着我的断肢，脸色逐渐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