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舟跟陈掌柜说好五天后会过去县城一趟。</p>

    这几日，他跟着家里人的作息，天蒙蒙亮便起来了。</p>

    他开始注重身体的锻炼。</p>

    绕着屋子慢跑，一遍又一遍。</p>

    直到天光乍亮，才回屋拉伸。</p>

    然后擦干身上的汗渍，回房读书，背书，练字。</p>

    每日里，他会抽出一个时辰来画画。</p>

    由于也想给陈掌柜卖个好。</p>

    沈舟这几日除了画不费力的梅兰竹菊外，还画了大溪村的后山。</p>

    山水画不可急于求成。</p>

    讲究心境平和。</p>

    沈舟每日里画一点。</p>

    倒也不急着送给陈掌柜。</p>

    不过几日，他把原身先前剩余的画纸都画完了。</p>

    足有八张画纸。</p>

    为了能让画顺利卖出，甚至能卖得稍微高价些，沈舟耍了点心机。</p>

    梅兰竹菊这四幅画，单看也好看，也各自带着韵味。</p>

    可若是按照顺序拼在一起，那便会有另外一种感觉。</p>

    仿佛春日里，正在展现各自美貌的花朵。</p>

    看这也美，看那也美。</p>

    相映生辉，各自的韵味更是足。</p>

    让人恨不得全部收入囊中。</p>

    而这，便是沈舟想要的。</p>

    这两天，沈舟觉得自家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p>

    他寒毛一立，满脑子飘着苦字。</p>

    二话不说，顿时把每日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p>

    但太阳将要落山时，他是不会再碰这些书和笔了。</p>

    正当沈舟一边在家努力赶进度，一边画画攒稿时，刘氏过来了。</p>

    “舟子，明日你要去县城，顺道跟你大哥去把这欠债都还了吧。”</p>

    刘氏捧着个小箱子，里面是她这几日换来的碎银。</p>

    下面还有一张纸，是原身欠下的那些债主的名字和其他信息。</p>

    沈舟沉默地看着那小箱子，随即摇头。</p>

    “娘，你留着，等有人卖地时，再去把地买回来。”</p>

    刘氏眉心一皱，声音都变大了不少。</p>

    “那不行，你尽快去还了，然后就能回学堂好好读书了，莫要让夫子等太久。”</p>

    沈舟知道吴夫子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他欠钱的事，才会让他回来歇息。</p>

    归根到底，还是原主心态出了问题。</p>

    吴夫子是看出来了。</p>

    让原主回来，也是想让原主想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p>

    原主是没想明白，但他不是原主。</p>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p>

    沈舟就是个旁观者，自然看得明白。</p>

    但他现在，其实早一些去学堂和晚一些过去，没什么差别。</p>

    “娘，外面传的不是真的，夫子没有让我辍学的意思。”</p>

    沈舟知道沈大谷和刘氏两人的担心。</p>

    回来时他记得自己说过一遍。</p>

    但两人好像并不相信他说的。</p>

    “真的？”</p>

    刘氏有些迟疑。</p>

    沈舟点头，语气放得温和。</p>

    “娘，这笔欠款我会自己还的，你们不用担心。”</p>

    “这些钱，你留着，这阵子可以让爹去打听打听，若是有人要卖地，可以过去跟人谈一谈，把地买回来。”</p>

    沈家卖的地并不是上等田，所以凑这二十两银子用了五亩地。</p>

    沈舟想了想，又提了一句。</p>

    “若是有好田的，让爹不要等了，直接下手。”</p>

    刘氏听着听着，把沈舟的话听了进去。</p>

    家里有地，就算是遇到事，刘氏心里也不慌。</p>

    但沈舟这事同样也是大事。</p>

    “你大哥说书坊的陈掌柜在帮你卖画，可娘心里有些不踏实，若是画没卖出去，这个钱又用了，那到时再卖地，会被人压价的。”</p>

    这次也是出手得快，若是再卖一次，任谁都知道他们卖得急了。</p>

    刘氏的担心，沈舟也能理解。</p>

    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p>

    “娘，别担心，画不会卖不出去的，最差的，我可以卖给书坊。”</p>

    刘氏顿了顿，她不傻，自然知道卖给书坊价钱方面肯定低。</p>

    “娘知道你懂事，但你现在主要还是看书要紧，若是让这些杂事扰了你心神，那就不好了。”</p>

    “不会的，娘，我都安排好了的，不会为了赚钱误了看书的。”</p>

    最近沈舟做了什么，刘氏也是看在眼里。</p>

    这话，她自然是信的。</p>

    可她是真担心。</p>

    之前沈舟放假回家，一日到晚便是捧着书本在看。</p>

    大门基本不出。</p>

    跟现在差不多。</p>

    唯一不同的是，经过这一遭，她这小儿子好像看开了些，也跟以前不一样，性格开朗了。</p>

    但她怕明年的县试，若是明年也不过。</p>

    那打击，刘氏只要一想到以前沈舟那废寝忘食，面容憔悴的样子，便觉不安。</p>

    好不容易走出来了。</p>

    要是再走了进去，怕是再走不出来了。</p>

    “娘，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p>

    沈舟看出刘氏的不对劲，忙向她保证，语气说得有些松快搞笑。</p>

    刘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你长大了就好了，娘也不用这么担心了。”</p>

    刘氏四十不到的年纪，因为操劳着家里的大大小小事，眼尾的皱纹很多。</p>

    沈舟看在眼里，垂眸把箱子捧起，送到刘氏怀里。</p>

    “娘，您快把这箱子抱回去，爹若是不肯，我到时再跟爹好好聊聊。”</p>

    刘氏被沈舟推着出了房门。</p>

    “娘，我要看书了。”</p>

    话音落下，刘氏还想说什么，房门砰地一下，被人关上了。</p>

    刘氏无奈，走到窗边，见沈舟捧着书在看，便道：“那就先留着吧，左右这时候，也没什么人卖地的。”</p>

    沈舟知道刘氏妥协了。</p>

    他放下书走到窗边，笑道：“娘，你可疼我了。”</p>

    沈舟长得是真好。</p>

    肤色白皙，一双杏眼神采飞扬，黑的黑，白的白，里面含着笑，既精神，又惑人。</p>

    跟会吸引人心神一样。</p>

    刘氏便被迷惑了。</p>

    直到回了房间，她才回过神来。</p>

    沈大谷从外面回来，见她呆呆地坐在桌前。</p>

    手上还捧着箱子。</p>

    便疑惑道：“不是让你把这箱子给舟子还了吗？”</p>

    刘氏抬头，看向从外面忙活回来的沈大谷。</p>

    放下箱子，去给他找了件热褂，才道：“舟子说他欠的债，他自己还。”</p>

    帮着沈大谷把汗湿的衣服脱下，刘氏叹道：“当家的，我觉得舟子好像长大了，比以前懂事了。”</p>

    沈大谷系扣子的动作顿了顿，眉头皱了皱。</p>

    “之前舟子为了要钱，也说过不少好听的话，阿立说的话，你别给忘了。”</p>

    刘氏一听，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p>

    “我瞧着舟子并不是撒谎的，上回老大不是跟着过去了？舟子若是想要靠自己还债，我看他是能办到的。”</p>

    沈大谷瞥了眼刘氏，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到木盆里。</p>

    “舟子要是想办成一件事，我瞧着他也能办成，问题是，他惯来会哄你，你别又像以前那样。”</p>

    他沉声道：“以后舟子要钱买什么，就让阿立去买。”</p>

    刘氏不满地拐了眼沈大谷，走到离得沈大谷最远的凳子坐下。</p>

    “亏你说得出来，舟子还让我与你说，让你把那些地都买回来。”</p>

    “我说舟子变好了就是变好了，若是以前，舟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吗？”</p>

    刘氏的眼神瞥向桌上的小箱子。</p>

    “再说了，若是舟子没改好，这个箱子他肯定收下了。”</p>

    沈大谷没说话，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大力扇着。</p>

    刘氏瞪了眼这闷葫芦，起身把箱子收好。</p>

    “你啊，就好好看着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