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宗族每个月初会给沈舟分发米和银钱。</p>

    虽然不多，但确实让沈家压力减少很多。</p>

    沈通摸着胡子，看向一旁面容平静，不知是镇定，还是吓傻了的沈舟，缓缓开口。</p>

    “大谷啊，三叔他们太生气了，说舟小子在外不求上进，平白辜负了宗族的信任，所以不打算继续供舟小子往下读了。”</p>

    宗族从沈舟八岁开始供读，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p>

    突然就说不供了，沈大谷好一阵失神。</p>

    不过想到沈舟已经连续三次县试落榜，再加上这次的事，确实伤了宗族的心。</p>

    “也，也好。”沈大谷搓了搓脸，语气沉闷，“是让三叔他们失望了。”</p>

    沈通摇了摇头。</p>

    他看向一言不发的沈舟，面色虽然冷淡，眼神里却透着一抹打量。</p>

    “舟子，你也别怪宗族心狠，你这样，实在是不像话。”</p>

    沈舟心里明白。</p>

    他也没有反驳，坦然接受了。</p>

    “族长您说得对，是我对不住宗族，让大家失望了。”</p>

    沈通没想到沈舟竟然这么快就认错了。</p>

    他细细观察着沈舟的神色，见沈舟并不是敷衍了事的态度，便也松了口气。</p>

    会认错，还有得救。</p>

    然而沈舟做了错事，这个结果，也是他应得的。</p>

    可他想不通，“舟子，你怎会欠下这么多银子呢？”</p>

    这事的起因沈家人也不是很知情，只听说沈舟在外欠了多少钱。</p>

    闻言，沈大谷转头看向沈舟，希望沈舟在族长面前，能把实话说出来。</p>

    沈舟顿了顿。</p>

    他有原身的记忆，自然知道原身为何会欠这么多钱。</p>

    视线在沈通以及沈大谷担忧的脸上停留片刻，才道：“是遭人算计了。”</p>

    这一次落榜，原身整夜整夜睡不着觉。</p>

    原本背得滚瓜烂熟的书，也开始背得磕磕巴巴。</p>

    这下子，打击更大了。</p>

    四月，原身半推半就，被同窗们拉着去了倚月楼散心。</p>

    因此结识了那女人。</p>

    在女人的刻意引导下，原主去借了钱，买了各种首饰。</p>

    在一句句夸赞中，原主的自信心似乎慢慢活了过来。</p>

    然而好景不长，讨债的找上了学塾。</p>

    原主挨了一顿打，事情也被夫子知道了。</p>

    顿时心灰意冷。</p>

    昨晚沈舟捋了捋事情的来龙去脉，发现原主是被那位劝他去倚月楼散心的同窗给坑了。</p>

    亏得原主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红颜知己，哪曾想是早有预谋。</p>

    强撑着精神，沈舟把事情简单说了遍。</p>

    他脸色并不好，沈通和沈大谷互相看了眼。</p>

    怕沈舟再次陷入颓废之中，也不再追问下去。</p>

    了解了事情经过，沈通并未多待，走时，对沈舟语重心长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莫要再被骗了。”</p>

    “好。”沈舟乖乖点头。</p>

    等族长的身影走远，他脸色一变，扶墙吐了出来。</p>

    “舟子！”</p>

    沈大谷神色一变，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沈舟。</p>

    “桂枝！桂枝快来！”</p>

    ......</p>

    沈舟醒来时，房间里飘满药味。</p>

    他转头一看，他娘正坐在一旁，手上不停转动勺子，好让药汤凉得更快些。</p>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沙哑地开口。</p>

    “娘。”</p>

    刘氏手一抖，顾不得被烫到的手，连忙起身过去。</p>

    “你这孩子，不舒服也不说，让娘担心。”</p>

    不知是不是因为吐过一次，沈舟头已经不疼了。</p>

    他在刘氏的帮助下慢慢坐起来，安慰道：“娘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没啥事。”</p>

    刘氏怎么可能不担心，她观察着沈舟的脸色。</p>

    见红润了不少，也是放下心。</p>

    “你爹他们出去了，你若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跟娘说。”</p>

    “好。”沈舟看向门外，“娘，什么时辰了？”</p>

    “巳初了。”</p>

    刘氏把药端过来，“你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p>

    沈舟一愣，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p>

    刘氏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把碗递给沈舟。</p>

    “舟子，把药喝了，喝完就好了。”</p>

    “嗯。”</p>

    药汤很涩，带着些酸苦，沈舟试了下味，深吸一口气，直接把药汤喝完了。</p>

    刘氏接过碗，笑道：“还是那般讨厌吃药。”</p>

    沈舟抿了抿嘴，舌头苦得没了知觉。</p>

    暗道这药这么难喝，谁会喜欢喝药呢？</p>

    刘氏给沈舟倒了杯水，让他清清嘴里的药味。</p>

    沈舟端着水杯慢慢喝着，把水杯递给刘氏时，不经意道：“娘，爹和大哥他们去做什么？”</p>

    刘氏走过去把水杯放下，道：“没什么，你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不要想，都会好的。”</p>

    怕沈舟再问，把沈舟扶着躺下后，刘氏便出了房门。</p>

    沈舟若有所思，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刘氏忙碌的身影，片刻后，缓缓闭上眼。</p>

    他面色平静，然而心绪却泛起波澜。</p>

    原身十五岁，身体康健，也有爱他的家人，却说放弃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p>

    而他在进手术室时，还在盼望手术能成功。</p>

    只能说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p>

    原身的选择，他表示尊重。</p>

    而他既然醒了过来，那他便会好好活下去。</p>

    目前来看，科举这条路是最适合他的。</p>

    欠债的事，他得尽快解决了。</p>

    沈舟躺了会，精神好了很多，这会肚子也饿了，慢慢爬起来，去吃刘氏给他留的早食。</p>

    早食是杂粮粥咸菜干，还有个鸡蛋。</p>

    家里吃肉的次数不多，但原身每次回来，都有鸡蛋吃。</p>

    沈舟剥壳的时候，想到了家里的侄子侄女。</p>

    沈家现在有十口人。</p>

    他上面有两个哥哥，还有个姐姐。</p>

    姐姐已经出嫁。</p>

    大哥沈立一儿一女。</p>

    二哥沈远目前就一个儿子。</p>

    十口人，十张嘴，睁开眼便是愁生计。</p>

    他娘出门办事。</p>

    两个嫂嫂应该是在屋后的菜地忙活。</p>

    沈舟听到了小孩的嬉笑声。</p>

    但很快，小孩的声音被喊停了。</p>

    沈舟垂眸，把鸡蛋塞进嘴里。</p>

    有些事，他得好好适应适应。</p>

    吃完早饭，沈舟回了房。</p>

    他把原主的房间翻了一遍。</p>

    若是他没记错，原主前两日给那人买的钗子还未送出去。</p>

    终于，在未穿的衣服里面，沈舟找到了用帕子包起来的一对珠翠钗。</p>

    珠翠钗做工精致，流光溢彩，值二两银子。</p>

    修长白皙的手指捻了捻珠子，沈舟沉思片刻，把钗子收好，打算明日去一趟县里，把这钗子退了。</p>

    不过这点钱，对于二十两欠款来说，不过杯水车薪。</p>

    他得想法子赚钱了。</p>

    从衣柜深处，沈舟找出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p>

    里面放着一堆铜板。</p>

    沈舟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p>

    原主每次回来，都会往箱子里放两枚铜板。</p>

    沈舟不知他这样做的目的。</p>

    但他感谢原主的这个强迫性行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