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温耀衡说完，便提起箱子转身离开。</p>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徐淑娴本想说苏母的病，又猛然住了口。</p>

    就这样吧，她不该再连累他了。</p>

    看着桌上温耀衡已经签好的离婚申请，她沉重的抬起手，却无法签上字，只能红着眼收起。</p>

    第二天。</p>

    徐淑娴一早起来做好早饭给苏母送过去，却没想到，卫生院里见到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p>

    徐淑娴心一沉，抱着盒饭平静地走到了病房。</p>

    她打开盖子，把粥递给苏母：“妈，吃饭了。”</p>

    苏母却没有接过，而是盯着徐淑娴，压着怒气问：“你为什么要从厂里辞职？！”</p>

    徐淑娴想了想，缓缓开口：“妈，你的病这里治不了，我们要去大城市里治。”</p>

    苏母立即反对：“我不需要去大城市，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一点事都没有，今天就可以出院了。”</p>

    “你现在就给我去向纺织厂厂长道歉，求他让你回去上班！”</p>

    苏母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徐淑娴拉不住，只能先安抚情绪：“妈，我待会就去，你先把早餐吃了，出院的事我们听医生的。”</p>

    喂苏母吃完药后徐淑娴就离开了。</p>

    她深知病情并不等人，越早进大医院，对苏母的病情越好。</p>

    回到家中，徐淑娴也开始收拾东西。</p>

    收着收着，她却顿住了，满屋的东西，大多是温耀衡娶她时的彩礼。</p>

    缝纫机、全彩的搪瓷盆、收音机……都是80年代十分珍贵的东西，从前她从未仔细留意，如今看来，却件件都是珍重。</p>

    徐淑娴轻轻抚摸着放在橱柜上的收音机，发现收音机里还放着温耀衡为她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磁带。</p>

    她轻轻按下播放键，陈百强带着忧郁的歌声回响在屋内。</p>

    “惟盼望情爱如旧，眼泪在心里流，苦痛问怎么休……”</p>

    听着听着，徐淑娴眼中一片模糊。</p>

    她伸手关掉收音机，飞速抹去眼泪。2</p>

    收拾好东西，她立即前往医院，路上，却听到有人说：“温耀衡和叶莓是真的相配，郎才女貌。”</p>

    另一个人啧啧称奇：“听说叶莓还是首都的大小姐，温耀衡之后只怕前途无量！”</p>

    “可不是，首都的人都派车来接他们了，走，我们也瞧瞧去。”</p>

    他们郎才女貌，那她又算什么呢？</p>

    徐淑娴难以抑制心中的疼痛，双脚好像不听自己指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叶莓的家门口。</p>

    叶莓家门口停着两辆红旗豪华轿车，两个司机正在将行礼搬上其中一辆。</p>

    而温耀衡和叶莓正在和街道主任说些什么。</p>

    徐淑娴慢慢的走过去。</p>

    看到徐淑娴，温耀衡眼神中充斥着默然:“你怎么来了？”</p>

    “我……”</p>

    叶莓直接打断她的话：“你是来告别的吗？”</p>

    徐淑娴看着叶莓自然地挽上温耀衡的手，微红的眼眸不争气的又覆上一层泪水。</p>

    温耀衡见此，沉默了几秒，扭头对叶莓说：“我跟她单独聊聊。”</p>

    叶莓只好离开。</p>

    温耀衡这才淡淡开口：“家里的钱放在了床边的柜子里，糖票、粮票都在里面。”</p>

    “今年的煤我也订好了，到时候会有人送到家里……”</p>

    一件一件事情在徐淑娴耳边环绕，他交代的那么清楚，像是急着跟她撇清关系，要跟她断的干干净净一般。</p>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p>

    所以，她明明那么努力了却终究还是留不住他。</p>

    徐淑娴终于认命，眼泪也终于涌出眼眶。</p>

    温耀衡住了嘴，一股异样涌上心头。</p>

    徐淑娴却平静的拭去眼泪，勾起唇看着温耀衡：“耀衡，祝你今后前程似锦，一路光明。”</p>

    温耀衡眼眸微闪，正想说些什么，叶莓突然在身后叫道：“耀衡，我们该走了。”</p>

    徐淑娴就见温耀衡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p>

    她的心不可控制地抽痛起来，却还是攥着拳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了一辆车，渐渐离开。</p>

    突然，人群中有人冲出，握着徐淑娴的双肩：“娜娜，耀衡丢下你和别人走了？！”</p>

    徐淑娴诧异扭头，竟是苏母。</p>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p>

    苏母看着人群的方向，只能看到车的一点小黑影，顿时感觉听不到任何声音，心脏也传来刺痛。</p>

    徐淑娴就见苏母捂着心脏，脸色发白，晕了过去。</p>

    “妈！”</p>

    徐淑娴背起苏母就向医院跑去，一进医院就大喊：“医生！医生！”</p>

    护士连忙拿着担架过来：“急救病患，快找主任！”</p>

    “妈，妈你醒醒，不要吓我……”徐淑娴六神无主地握着苏母的手，一遍又一遍呼喊着。</p>

    “送手术室！”</p>

    几个护士一起抬起担架朝手术室走去，快要到的时候，徐淑娴感觉到苏母用力握住了她的手。</p>

    苏母费力睁开了眼，不舍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她用尽全力说了句：“别哭……以后……要好好的活。”</p>

    接着，苏母便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p>

    她的手也一点点从徐淑娴手中脱离，手术室大门‘嘭’的关上，将徐淑娴和苏母彻底分开。</p>

    徐淑娴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苏父离世前的情景。</p>

    苏父最早一批是下乡改造的知青，在一次挖沟渠时，被石头不幸砸伤。</p>

    徐淑娴最后见苏父时，他浑身是血，眼里满是不舍地对苏母和她说的也是……</p>

    “别怕，带着孩子好好活……”</p>

    徐淑娴靠着墙蹲下，双肩忍不住颤抖，泪水不断从眼眶汹涌而出。</p>

    时间走得那么慢，直到一抹殷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徐淑娴的脚上，抢救室的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