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冷的晨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纱布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p>

    我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褂子，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周家的一切。</p>

    从今往后，我和他们再无瓜葛。</p>

    媒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太，姓李，村里人都叫她李婆。</p>

    她一路上都在打量我。</p>

    ”晓宁啊，你可想好了，真要嫁给沈家那病秧子？“</p>

    我点点头，声音沙哑，”想好了。“</p>

    李婆叹了口气，”唉，你这模样俊俏的姑娘，可惜了……不过那沈程出手也大方，一百块彩礼，足够你下半辈子吃喝了。“</p>

    一百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p>

    可我知道，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p>

    沈程是邻村的知青，据说得了肺痨，整日咳嗽不止，身子骨弱得像根芦柴棒。</p>

    村里人都说他活不过今年冬天。</p>

    我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一半是为了钱，一半是为了逃离周家。</p>

    至于沈程，我对他一无所知。</p>

    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到了沈家。</p>

    所谓的沈家，不过是两间土坯房。</p>

    院子里空荡荡的，连只鸡都没有。</p>

    李婆把我领进屋，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p>

    我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躺在床上，正是沈程。</p>

    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看起来奄奄一息。</p>

    李婆把我推到床前，”沈程，人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p>

    沈程缓缓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p>

    那眼神深邃得像一汪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p>

    明明是一个虚弱的仿佛快要嘎过去的人，眼神却如此锐利。</p>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想后退。</p>

    沈程却突然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就是周晓宁？“</p>

    我点点头，”是。“</p>

    见我点头，沈程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p>

    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p>

    然后，沈程挥手送别了李婆。</p>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沈程，一下子变得很安静，</p>

    我能感觉到沈程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但我不敢抬头看他。</p>

    沉默许久，沈程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p>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p>

    ”你……知道我在村子里的那些传言吗？“</p>

    沈程点点头，”知道。“</p>

    沈程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厌恶，反而带着一丝心疼。</p>

    ”但那些都不是真的。“沈程的声音很轻。</p>

    我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却开始酸涩：”你……相信我？“</p>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手绢，递给我：”擦擦吧，别哭坏了身子。“</p>

    我接过手绢，轻轻地擦拭着眼泪。</p>

    手绢有些陈旧，上面绣着一朵兰花，针脚细密，看得出绣工精湛。</p>

    甚至，有些熟悉……</p>

    ”这是……你绣的吗？“我忍不住问道。</p>

    沈程摇摇头，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回忆：”这是你的。其实，我们小时候见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