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盛家之事悬而未决，皇上顾念盛平在外征战，不好给盛家定罪，怕寒了边关将士的心。</p>

    酷暑逐渐过去，天气转凉，一晃眼就到了九月。</p>

    水儿的病一直没好，竹影带着水儿出去找大夫，被盛家抓了。</p>

    “想见水儿，盛家恭候。”</p>

    盛家真是有本事，被大理寺围的水泄不通，还有能力抓我的人。</p>

    借着职务之便，我带剑入了盛家。</p>

    青绿竹林下，盛崇礼一身素衣，安然饮茶，似乎等了我许久。</p>

    多日不见，他老了许多，以往挺拔的背微微躬着，头上多了几缕白发，眼神也慈爱柔和。</p>

    “世侄，你终于肯回家了，过来坐，喝茶。”</p>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拿出一对红玉镯，一看就晶莹剔透，价值连城。</p>

    “羽儿，这是你阿娘的遗物，你留着吧。”</p>

    我满心烦躁，恨不得当胸给他一剑。</p>

    阿娘出身贫寒不得宠，哪有如此贵重之物？</p>

    我看了一眼红玉镯，冷笑道。</p>

    “盛大人，你掳我家眷在先，巧立名目贿赂官差在后，看来，是真不想出去了。”</p>

    “羽儿！”</p>

    盛崇礼眼眶红了，抬袖拭泪，抽抽涕涕的说。</p>

    “当年我和你阿娘，也是情比金坚，若非大娘子跋扈，我.......”</p>

    “砰！”</p>

    我忍无可忍，抓起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p>

    “闭嘴，你不配提她。”</p>

    “人去才知情深这一套，早在你哭天抢地悼念祖母时，就让我恶心透顶了！”</p>

    “好好好，不提。”</p>

    盛崇礼的脸上依旧挂着泪，又给我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放到了我身前。</p>

    “羽儿，过去都是爹的错，爹爹给你道歉，可我不也是为了盛家吗？”</p>

    “我们是一家人，是骨肉血亲，大难当头，我们应该携手把眼前的难关过去。”</p>

    “你盛平二哥哥战绩斐然，不日凯旋而归，我们一家人同气连枝，蒸蒸日上，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p>

    “若我不肯呢？”</p>

    我冷眼看他，“若我非要把盛家赶尽杀绝呢？”</p>

    盛崇礼脸色微变，咬了咬牙，痛心疾首的说。</p>

    “你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可是欺君。若你执意不肯，那为父，也只能......”</p>

    我仰头大笑，讥讽道。</p>

    “早说谈生意，还费这些话做什么？”</p>

    盛崇礼眉心微动，皱眉轻笑。</p>

    “你想要什么，尽管说。”</p>

    “我要一句实话。”</p>

    我敛起笑容，剑眉微蹙，话语犹如利冰，裹着经年的怒火，铿锵有力的砸出去。</p>

    “我阿娘一尸两命，顾小娘被乱棍打死，大姐姐被你逼死，祖母被大娘子毒害致死，竹影被卖进勾栏，春娘拔剑自刎。”</p>

    “盛崇礼，这些人为什么要死？”</p>

    “为什么我的从龙之功，成了盛平攀龙附凤的登天梯？”</p>

    “为什么我连嫁给梁家那个傻子都是奢望，拼死一搏，被你像蚂蚁一样活活碾死？”</p>

    “为什么我只有变成男人，考上探花，入朝为官，把盛家逼到死路，才有资格跟你平等对话？”</p>

    我抓起茶壶砸到盛崇礼头上，温热的茶水浇了他一脸。</p>

    “盛崇礼，你告诉我，为什么？”</p>

    盛崇礼定定的注视着我，连身上的茶叶都顾不得拂去。</p>

    半晌，他眼含热泪，声音颤抖。</p>

    “羽儿，看来你是不肯原谅爹爹了。”</p>

    “往事已成空，我也有许多遗憾难以纾解，但覆水难收，只能接受。”</p>

    “逝者已矣，生者更应珍重自身，而不是自相残杀。”</p>

    “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p>

    “难道要我跪下求你吗？”</p>

    “好，我跪。”</p>

    盛崇礼抹了抹眼泪，敛衣起身，双膝重重的落在地上，双手交叠，以头触地。</p>

    “羽儿，我求你放过盛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