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风吹拂而过，树影婆娑。</p>

    苏向晚躺在床上，盼夏正给她的脚趾上药。</p>

    如玉脂般白皙的脚趾，此刻被磕红了一块，在无瑕的皮肤上甚是突兀。</p>

    “小姐，要是疼了您就说。”盼夏抽噎道。</p>

    苏向晚看了一眼红着眼的盼夏，安慰道：“好了，哪有这么娇贵，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p>

    盼夏噘着嘴，忿忿不平道：“那大公子也欺人太甚了！离得那样近，伸手就能扶您一把，却偏偏躲过了，让您白白摔了。”</p>

    “罢了，惹不过还躲不过吗？以后见了他就离得远远的！”</p>

    “来府中之前，奴婢听旁人说起这位世子，只道是朗月清风，芝兰玉树，如今才知道，竟然这样高高在上，瞧不起人！”</p>

    盼夏打抱不平。</p>

    苏向晚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咱们得加快出府的计划了。”</p>

    盼夏小声道：“可是小姐，咱们不是只有五十两银子了吗，这些银子够吗？”</p>

    “自然不够。”苏向晚思索片刻，沉吟道：“我的女工还不错，在扬州时偶尔拿出去卖也是抢手的，不如先做点绣品，等银子多了再开间成衣铺子。”</p>

    盼夏放下手里的药膏，接道：“小姐女工在扬州那可是出了名的，小姐绣花样，奴婢裁布引线，像在扬州时那样，凭小姐的手艺定能卖个好价钱！”</p>

    盼夏越说越兴奋。</p>

    苏向晚微微一笑，开始认真琢磨起来。</p>

    竹园内气氛却不比松烟阁那样轻松。</p>

    裴行之手里拿着从北疆传回来的信件陷入沉思。</p>

    信是他的父亲裴赫写的。</p>

    信中说北疆苦寒，虽已值四月，仍是大雪纷飞，军中不少将士都长了冻疮。</p>

    这不是最要紧的。</p>

    要紧的是信的末尾说前几日将士巡逻，竟在一个小镇子里发现了一个北狄人。</p>

    押送该北狄人回军营时遭到反抗，那人挣扎之际被将士抓破后背衣裳，赫然露出脊背上的雄鹰图案。</p>

    裴行之心中一沉，随后将信件付之一炬。</p>

    他仰头靠在长椅上，双眼微阖，缓缓转动着手里的扳指，思绪飘回三年前。</p>

    那时北疆的战事紧张而激烈，敌国暗中筹划，秘密培养了一支精锐部队。这支部队的成员皆身材魁梧，蛮力惊人，后背上刻有雄鹰图案，被称为巴特尔队。</p>

    巴特尔队在敌国精心策划下，犹如一把锋利的利剑，直指大胤，意图一举夺下这片热土。</p>

    擒贼先擒王，裴行之与父亲声东击西，将大半将士安排在雁鸣山以南，以此吸引巴特尔队伍视线，裴行之则带领三百心腹，偷偷潜入敌军腹地，缴获敌军首领。</p>

    等巴特尔队伍察觉问题返回大本营后，却落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一共两万余人，被尽数歼灭。</p>

    然而早应消失的巴特尔的身影如今却再次出现。</p>

    裴行之长睫微动。</p>

    翌日，旭日东升，流云涌动。</p>

    苏向晚照例来园子里采花。</p>

    昨夜对开铺子一事已有了初步计划，苏向晚今日心情轻松了不少。</p>

    她嘴里轻轻哼着扬州小调，很是惬意。</p>

    “小姐，这园子里的花开的真好，好多品种奴婢连见都没见过呢！”盼夏一边摘花一边感慨。</p>

    “这园子每日都有人打理，花自然开的好些。至于那些没见过的，要么价值不菲，要么是御赐之物。”苏向晚道。</p>

    宫中有专门培育奇花异草的花匠，圣上赏赐给一些近臣也是寻常。</p>

    听到有些花是御赐之物，盼夏立刻紧张起来，她只挑一些自己认识且常见的花，生怕摘了不该摘的。</p>

    裴敬文在游廊踱步。</p>

    昨日在花园看见苏表妹，今日还能碰见吗？</p>

    他不确定。</p>

    “二公子，老夫人不是免了府里人的晨昏定省吗，您怎地今日还去老夫人那处？”身后小厮不解问道。</p>

    “咳，祖母年纪大了，我多去看望她老人家，陪她解解闷也是应该的。”裴敬文羞赧道。</p>

    小厮纳闷儿，平日里二夫人盯二公子课业盯得紧，二公子白日多在书房，三五日去慈仁堂一次，怎地这两日天天去？</p>

    裴敬文忐忑不安，在看到苏向晚身影的那一刻呼出一口气，又蓦地紧张起来。</p>

    “表妹早啊！”裴敬文按住心里的情绪，温柔开口。</p>

    苏向晚一愣。</p>

    自昨日被那人无视之后，苏向晚便打定主意不再与府中男子有太多接触。</p>

    且后来盼夏也向府中丫鬟打听了一番，知道隔壁便是裴行之练武之处。</p>

    也不知他此刻在没在，有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p>

    苏向晚扬起一个得体的笑，道：“二公子早。”</p>

    裴敬文僵了一瞬。</p>

    他不懂昨日还与他有说有笑的佳人今日怎地突然对自己疏离起来。</p>

    裴敬文很快收起脸上的失落道：“我去看祖母路过此处，表妹今日也在摘花啊。”</p>

    苏向晚浅浅一笑道：“是啊，老夫人找二公子是有事吗，二公子快去吧，让老夫人久等就不好了。”</p>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p>

    裴敬文心里疑惑不已，他佯装镇定道：“正是，我这就去。”</p>

    抬步走了没几下，他回头状似无意问道：“表妹摘花还得几日？若是还需两三日，不如交给下人做，最近好多新叶抽枝，叶子又薄又锐，小心划伤了表妹。”</p>

    苏向晚道：“无事，既然是送给府中人的礼物怎好假手于人。”</p>

    裴敬文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到她继续道：“况且这是最后一日，这两天采的鲜花够用了。”</p>

    裴敬文顿住，紧接着又扬起温柔笑意道：“这便好，表妹若是有什么缺的便给府中说，我先去慈仁堂了。”</p>

    “好，表哥慢走。”</p>

    待裴敬文走远，苏向晚收起脸上笑意。</p>

    她自是看见了裴敬文眼神里一瞬而过的失落。</p>

    但那又怎样呢？</p>

    那人鄙视的眼神毫不掩饰，自己若是真与府中公子有所牵扯，到时还不知他会怎样羞辱自己。</p>

    反正自己也没有嫁入高门的想法，与其白白被人耻笑，倒不如一早说个清楚。</p>

    苏向晚收起花篮，淡淡道：“盼夏，花已采够了，我们回院子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