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卯时破晓，天边泛起一抹淡淡鱼肚白，随后天际愈发明亮。</p>小巷里响起秦欢听惯了的鸡鸣，这并不足以将她吵醒，她无意识的挠挠小脸，夹着被子翻个身，继续睡去。</p>
小院却传来若有若无的谈话声。</p>
“让你随便派个人办这事，你对我可真上心啊，亲自跑过来？！”</p>
“可不是嘛，这么刺激的事你不找我？哥们儿都伤心了。”易白风将手一摊，一副纨绔模样。“我只得亲自跑过来咯。”</p>
“还留在上京做什么，不怕被查？赶紧给我滚回去。”</p>
“我跑了三天，嘴皮子一碰就让我回？用完就扔啊你，”易白风抱臂环胸，理所当然道，“我得在你这儿住两天。”</p>
“不行！赶紧给我滚蛋！”秦策外里端的是温润如玉，却难得的，总在易白风这里破功。</p>
“不是吧哥们儿，事儿我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就往你家住一天两天咋的了？”易白风夸张的抓起桌上的油条就往嘴里塞，还猛喝了两口豆浆。</p>
秦策面色更黑了，“我妹妹也住这儿，你别把人吵醒了，你要坏了她的名声我饶不了你！”</p>
“你妹？你还真有妹妹啊，漂不漂亮？住哪间儿让我瞅瞅？”</p>
易白风话未说完，就被秦策一拳砸在腹部，疼的他呲牙咧嘴，险些把刚吃进去的油条吐出来。</p>
“哥们儿给你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p>
“哥……”恰时，厢房传来开门声，门缝里露出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p>
秦欢揉揉眼睛，方才看清院中除了兄长，还有另外一个男人。</p>
且那男人十分夸张的坐在石桌子上，手里捏着根油纸包裹的油条……高高提起的衣领子被她哥秦策攥在的手中。</p>
二人都扭头看着她，三人不约而同的愣了一息。</p>
秦策烫手般松开易白风的衣领。</p>
易白风从桌上下来，撩了撩衣领，笑眯眯跟秦欢打招呼，“嗨，你是秦策的妹妹吧，我是易白风，你哥的朋友，不嫌弃的话你就唤我易大哥吧。”</p>
“易大哥。”秦欢只着里衣，将半个身子掩藏在门扉后，朝易白风露了个浅笑，清透目光便落在秦策身上。</p>
秦策没有易白风的厚脸皮，他大有一种在小妹面前，人设崩塌的尴窘感。</p>
“我们把你吵醒了？”</p>
秦欢看了眼天色，摇摇头，“是该起了。”</p>
便将门合上，拉开衣柜去翻找衣裳。</p>
“真住着你妹妹啊……”易白风还没嘀咕完，衣领子就斜向了一旁。秦策抓着他，迫使其与之对视，压低了声音道，“就是你把她吵醒了，赶紧给我滚出长安！”</p>
易白风无辜的摸摸脖子，哦了一声，乖乖推门离开了。</p>
秦策舒了口气，默默收拾起桌上易白风留下的残羹，听到开门声，他自然而然露出个温笑，“欢欢过来吃早饭。”</p>
“那位易大哥呢？”秦欢先进厨房洗脸刷牙了。</p>
“走了，”秦策道，“算他的脸皮还不算太厚。”</p>
秦欢从厨房出来，听到这句话时，脸色有些莫名。秦策瞧见她目光落在他身后。</p>
他扭头一瞧。</p>
身上挂着、手里拎着数个早餐油纸袋子，笑容满面那个，不是易白风又是谁。</p>
易白风无视瞪他的秦策，上前将袋子往桌上一搁，“不知妹妹喜欢吃啥，大街小巷上我都买了点，就当是给妹妹赔罪了，这几天多加叨扰，妹妹可莫嫌弃我。”</p>
秦策，“！。。”</p>
此人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p>
“动作挺麻溜啊。”秦策行至桌边，一只脚狠狠踩上易白风的脚背。</p>
易白风脸色一变，好歹是忍住了吸凉气。</p>
他自来熟的坐在石椅上，“可不得麻溜嘛，那街巷各种热闹我都没听呢，好像是说当今二皇子在哪里哪里遭了刺杀，现在的人可真够胆大包天的，连皇子殿下都敢刺杀。”</p>
言外之意，我替你办好了事，你不能赶我走。</p>
秦策磨了磨后槽牙。</p>
易白风朝秦欢招招手，“妹妹可别不自在啊，过来吃饭。”</p>
“我叫秦欢。”</p>
男人滑头了些，却没有恶意，尤其他还是兄长的熟人，秦欢笑了笑，上前去吃早餐。</p>
秦策憋着一口气，将饭吃完了，踩在易白风脚背上的脚都没撤开。</p>
—</p>
萧愈刚下早朝。</p>
白底绣金纹官服极为修身，腰三指宽的黑革带，更衬男人宽肩窄腰，颀长挺拔。</p>
玄色乌纱帽比银冠更为端肃，两侧展开的长双翅，将其棱角分明的面孔变得更为冷峻。</p>
出宫的路略长，有人避其如煞神，有人奉承如财神，萧愈顶多拱手回礼，绝不过多攀谈，片刻便至宫门前。</p>
一辆四角金象的奢华车驾停至宫前，车帘微掀，露出双略带疲态的沉寂眼眸。</p>
车驾前的褐衣仆从上前来，对萧愈道，“指挥使大人，我们家殿下说，得了空会去府上拜访。”</p>
萧愈微微颔首，上了自己的车驾。</p>
至安亭侯府，萧愈可算明白，白祈佑为何会进宫，又为何言得空拜访了。</p>
昨日的事情事发了。</p>
现下满长安传的沸沸扬扬，当今二殿下逛青楼的时候遇刺了，据说刺客扮作青楼女子，绝色倾城，二殿下当时被迷了眼，着了道被刺个半死。</p>
赶在弹劾之前去认错，倒是个聪明法子。</p>
萧愈听令于圣上，并不想去淌这浑水。</p>
他下令不见白祈佑，然对方却寻到了北镇抚司。</p>
朱漆嵌螺钿小几上摆着一整套茶具，二人对立跪坐，然而谁都没有斟茶去雅兴。</p>
“萧愈，我只请你帮我查一件事。”</p>
“二殿下，请你搞清楚，能够差遣锦衣卫的，就只有当今圣上，越俎代庖可不是聪明人该干的事。”萧愈嗓音清冽，带着无形的穿透力，敲击人心头。</p>
“此事无关朝堂，算是我私下请你帮忙，不会牵连你的官职。”白祈佑神色淡然，然放在膝盖上的手，却青筋暴起。“青鹫堂，你可知晓？近日江湖上名声鹊起的杀手势力，刺杀我的刺客，便是出自那里。</p>
“我想请你，帮我查一查青鹫堂的具体位置。”</p>
皇子不敢过分培养自己的势力，而锦衣卫的线网情报遍布整个大盛。要捞出刺杀他的刺客，顺便查出谁在暗算他，找萧愈办此事，是最轻省高效的。</p>
萧愈目色晦暗，薄唇微启，然还未说话就被白祈佑夺声，“你可得好好考虑。</p>
“我虽不占长，却是父皇唯一的嫡皇子，父皇很快就会老去，萧愈，你还年轻，早为自己想好后路没有坏处。”</p>
白祈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萧愈，“另外，我很中意你的妹妹盈歌。”</p>
言罢，他唇边扯个轻蔑笑容，提步就往外去。</p>
“二殿下也知晓，锦衣卫的情报网你无可企及。你且猜猜，你有多少把柄，被捏在我掌心？</p>
“这些把柄，会不会影响你争储？”</p>
白祈佑猛然回头，只见萧愈亮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面上是轻松写意的笑。</p>
“你要站白祈英的队！”他险些破音。</p>
白祈英，是他那占长不为嫡的可恨庶兄长！</p>
“我是纯臣，只站圣上的队。”萧愈收回手，轻抚衣袖起身，“既然你威胁我，那么我也警告你一句。”</p>
白祈佑略松一口气，便瞧见他目色凌厉，冰寒彻骨：</p>
“别打盈歌的主意，要不然，我让你永远坐不上那个位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