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孩子看了，只会在夜里做噩梦！”</p>

    这是外婆的声音！</p>

    我心里微微一怔，循声侧目间，只见外婆背着竹楼，里面装着山上刚摘的柴胡。</p>

    脚下的布鞋沾满了黄泥，衣服上还有沾染露水的湿痕。</p>

    不难从衣服上看出，她一早就上山采药。</p>

    怕是此刻，才下山回来。</p>

    “外婆，”我战兢发怵的告诉她：“吴家，吴家一门七口，都死了！”</p>

    “我知道，”</p>

    外婆一脸平静，对吴家的事情，没有半点惊诧。</p>

    她将我拽出了人群，在远离村民后，低声说起：“昨晚，我就已经算到了！”</p>

    “如果，我是说如果......”</p>

    我有些自责的问道：“昨晚我要是说，人无脸皮能活，那吴家的人，会不会因此逃过这一劫？”</p>

    “哪有那么多如果？”</p>

    外婆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宽慰的说：“昨晚，他要是吃不透你，也不会贸然出现在你面前。就算没有你，他昨晚也会找其他人讨口。这是吴家的命，也是他吴老大，自己欠下的债，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p>

    “可是，”我心里总有一种自责的愧疚感。</p>

    尤其是十五岁这个懵懂的年纪。</p>

    “冤有头债有主，都是冥冥中注定的，”</p>

    外婆释然说起：“十五年前，你妈骗了赊刀人一语断生，昨晚，赊刀人有心套话，骗你折福断口，这事就当还了当年的因果。”</p>

    “他！？”我心里微微开始打鼓，从外婆的话里，我听出了赊刀人的来历。</p>

    虽然十五年前并未蒙面，但我早就意识到了，镇魂碑前撞死的神秘赊刀人，就是当年外婆有心算计的那位。</p>

    他们语中下套，近乎如出一辙的算计。</p>

    这是还了我妈，当年欠下的讨口债。</p>

    “好了，”外婆话锋一沉：“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段时间，你要尤其注意自己的这张嘴，千万别在乱说话，夜里，也千忌不要出门！”</p>

    “为什么？”</p>

    我惊愕的一怔，猛然意识到，外婆似乎觉得，那东西还会来找我。</p>

    村里的事情，也并没有结束。</p>

    或许，我会意的想到，村里那么多赊刀箴言，吴老大的死，也许仅仅只是开始。</p>

    下一个会是谁！？</p>

    错愕的思绪间，村长那边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外婆。</p>

    “哎哟龙婆，你可算是来了！”</p>

    村长忙不更迭的凑了过来，周围的村民，也随声注意到了外婆的身影。</p>

    他们急忙靠拢，听村长懊悔的说起：“龙婆，还真让你给说着了。这才几天，就真给闹出了人命！”</p>

    吴家的人死的太邪性了，村民心里早就联想到了赊刀人。</p>

    狗上房顶，鸡上树。</p>

    全部应验当晚，吴家一门老小，七口绝户，全都死在了家里。</p>

    死状离奇，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当初的赊刀箴言。</p>

    村长已经方寸大乱，拉着外婆便不依不饶：“不管怎么说，龙婆，这事你可得帮忙拿个主意！”</p>

    “是啊龙婆，”</p>

    一些胆耸的村民，急忙附和，说着：“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p>

    “就是，”村民眼下的态度，和当初坟山上的冷言冷语，成了截然相反的局面。</p>

    “都别在说了，”</p>

    外婆摆手暗示：“对于村里的事，该说的，我在坟山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这老婆子金盆洗手十五年，早就不济事了！”</p>

    “别介，”</p>

    村长急忙劝道：“龙婆子，当年你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神婆，你怎么能不济事！”</p>

    “对啊，”村民一味奉承。</p>

    可他们显然曲解了外婆所谓的“济事”一词。</p>

    十五年前，发生坠龙事件后，外婆收了堂口。</p>

    从此不在开堂济事，这济事是句行话。</p>

    和古人口中，悬壶济世的诠释想通。</p>

    可村里的方言土话，也把济事一词，诠释为管不管用。</p>

    有人开始暗自揣测：“龙婆，您不会是记恨着坟山上，大伙没听您的吧？”</p>

    村里的几个长舌妇，立马想到了当时坟山上的数落，连忙向外婆道歉。</p>

    村民说不尽的好话，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外婆。</p>

    大家舔着脸说好话，唯恐落后于人。</p>

    村民是真害怕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受到诅咒的，会不会就是自己。</p>

    看着村民讨好的摸样，王端公的脸色阴沉。</p>

    “瞧把你们给吓的！”</p>

    他嘴角抽搐间，眉间透着几分吃味。</p>

    “怎么！？”</p>

    有村民闻言，错愕的看向了他：“王端公，你这是还不信邪？”</p>

    也有人好言相劝：“端公，你自己也是吃阴阳饭的，自赊刀人死后，接连发生的事情，可都不附和常理。”</p>

    “事出反常必有妖，”郑屠夫急忙拽了拽王端公的衣角：“这事闹得奇了，咱想不信都不行！”</p>

    “这我当然知道，”</p>

    王端公颇显自傲：“现在，就算真是赊刀人回来索命，老子也不怕他！”</p>

    “哟，”有人唏嘘的调侃：“当初坟山上，可就属你王端公和吴老大跳的最高，保不齐吴老大之后，下一个就是你们王家！”</p>

    “只要他真有那个本事，”王端公嗤之以鼻，露出了淡然自信的表情。</p>

    对于村里的王端公，我也听外婆说起过他的过往。</p>

    以前十里八村，因为有外婆在，所以没人在附近讨阴阳饭。</p>

    王端公那时候，也没什么名气。直到十五年前，外婆不在开堂问世之后，十里八村，吃阴阳饭的，就剩下王端公了。</p>

    各村红白喜事，尤其是丧葬少不了要请先生。</p>

    就这样，十五年来，王端公成了十里八村，阴阳档口的话事人。</p>

    名声鹊起，在周遭都有了不小的名气。</p>

    可外婆也不止一次说过，王端公只是徒有虚名，根本没什么阴阳本事。</p>

    就连端公行当里，上刀山，下火海的把戏，也是杂技档口里的障眼法。</p>

    不过眼下，虽然他能力不济，却一语道破了赊刀人的玄机。</p>

    “什么赊刀预言？”</p>

    王端公信誓旦旦的拿出赊刀凭据：“说到底，只不过是几句丧门的诅咒罢了......只要反其道而行，破了上面的预言，那就准保不会出事！”</p>

    不得不承认，王端公的话，有些道理。</p>

    毕竟吴家虽然惨死，可终究应了犬上房顶，鸡上树的箴言。</p>

    如果预言没有成真，那也许......</p>

    想到这，众人露出了恍然惊觉的神色。</p>

    就连外婆的表情，也在这一刻稍显出几分错愕。</p>

    她震惊于眼下的王端公，居然能想到这茬。</p>

    很快，就有好奇的村民来了兴致：“王端公，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破除箴言上的诅咒！？”</p>

    “这还不简单！？”</p>

    王端公打开了手里的赊刀凭据：“看看，活人娶尸，老鼠低飞！”</p>

    这两句赊刀箴言，早在坟山上的时候，大家就听他提起过。</p>

    有人唏嘘笑谈：“在这个世界上，老鼠怎么会飞？”</p>

    虽然王端公也想不通其中的寓意，但他原本也不为此上心。</p>

    他在意的，一直都是箴言的前半句：“退一万步说，就算哪一天，真有变异长翅的老鼠，我也不怕，只要我家那独生子不保灵媒，不娶一个阴尸，他就能打破预言，自然，也能破除纸上的诅咒......”</p>

    话都说到这了，王端公看向了郑屠夫：“老郑，说起来咱两家的孩子，可是有婚约的。”</p>

    “没错，”郑屠夫也不否认，毕竟云门村的人，也都知道他们两家的事情。</p>

    一个是十里八村小有盛名的端公，一个是村里杀猪的。</p>

    论家底，云门村除了村长，就属这两家最有钱。</p>

    他们很早就给孩子订婚了。</p>

    为了打破诅咒，王端公决定：“索性，就让两个孩子，提前结婚！”</p>

    只要孩子结婚，纸上的预言也就随之破了！</p>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p>

    人群中，已经议论开了。</p>

    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外婆的脸色，此刻煞白铁青。</p>

    难道王端公的想法，有什么不妥？</p>

    我悄声想问外婆，却被恰不逢时的声音打断。</p>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p>

    几个调查员，已经从吴家大院走了出来。</p>

    稍显年长的调查员透露：“这里的尸体，我们需要带回镇上调查，命案现场也会暂时封锁。”</p>

    他们俨然把吴家的事情，当做了一起行为恶劣的凶杀案。</p>

    为了做进一步的调查，他们有意遣散村民回家。这也是为了，避免事情被聚众的言论影响，所以选择采用上门走访的形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p>

    村民在调查员的催促下遣散，只是在众人临走的时候。</p>

    突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