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亲戚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到来，大家都脸色凝重，有的甚至哭红了眼睛。</p>只有我们家的那三口满脸掩盖不住的兴奋。</p>
我悄悄地躲在了小区花园里，戴了大墨镜和鸭舌帽，然后打开家里的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清清楚楚。</p>
亲戚们都在唏嘘我这么年轻却遭遇横祸，我妈却笑眯眯地热情给他们递瓜子花生。</p>
“吃吃吃，这都是她的命，躲不过，没办法的。”</p>
我爸和一堆长辈在喝酒，当然别人都在默默喝，只有他一个人高谈阔论。</p>
“是啊，以后小禾的公司就只能给阿廉管理了，不然怎么办呢，她又没有成家，我这把老骨头又不会管理那么大的公司，但是小廉行，他大学生啊。”</p>
没有人回应他，他又自顾自地说。</p>
“其实阿廉他一直就比小禾能干，只是小禾是姐姐，总是压着他，要不然阿廉早就成功了。”</p>
此时的楚廉正抱着他的女朋友陈婷婷。</p>
“宝宝，明天想买什么都可以，什么包包项链珠宝鞋子，哥全部给你安排上。”</p>
陈婷婷跟他一样高兴。</p>
“好啊，不过，我早就看上楚禾一款限量包包了，你现在就带我去拿？”</p>
楚廉点头，马上拉起她就走，可我妈拦住了他们。</p>
“现在别去啊，她那个家现在不知道多晦气，你们暂时别去动。”</p>
陈婷婷失望了；“那她那么多好看的贵包包就都不要了？还有那些几百万的珠宝首饰都不要了？”</p>
我妈吃了一颗瓜子。</p>
“当然不是，那多值钱，怎么能丢呢？等我改天请个大师过来做做法，干净了你们再去拿。”</p>
我心底一阵一阵的刺痛，但是现在更多的是愤怒。</p>
我的妈啊，谢谢你还给我做法事，是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吗？</p>
继续啊，继续办我的葬礼啊，给我请法师啊，我就要看看，当我活着出现在葬礼上时，他们是什么反应。</p>
好累，我准备回自己的家睡一觉，再来接着看他们的表演。</p>
刚起身，一个堂哥牵着他女儿经过，我连忙低头，可小侄女却大声喊我。</p>
“禾姑姑，禾姑姑你怎么不回家。”</p>
我连忙低头跑开，好险啊，现在可不能让他们看到我，那不就不好玩了吗？</p>
堂哥左右看了看，马上蹲下来问小侄女。</p>
“你真看到禾姑姑啦？”</p>
侄女儿肯定地点头。</p>
“看到了，禾姑姑对我最好啦，每次都给我买玩具，我不会看错。”</p>
堂哥吓得抱起她就跑。</p>
下一秒我在监控里面看到了他们。</p>
他惊恐地跟大家讲述刚刚的事情。</p>
“小禾就在外面，真的，她真的在花园里。”</p>
４</p>
大家都紧张起来，倒是二叔有些兴奋。</p>
“她没事？回来了？”</p>
我爸一下把他扯到一边。</p>
“放什么屁，她明明白白地死了，空难，知道什么是空难吗？我看你就是没坐过飞机，哪个空难还有幸存者的？”</p>
小侄女又大声说。</p>
“真的，我真的看到禾姑姑了，她穿着黑衣服，黑色帽子。”</p>
我妈黑了脸。</p>
“只有小孩子才看的到那些脏东西，我看那个贱种还是不甘心，还舍不得她那些财产不想走，不行，我要马上去找大师让她她魂飞魄散。”</p>
我爸也点头。</p>
“对，别让她在周围搞鬼，你明天就去找大师。”</p>
亲戚们都劝他们。</p>
“不至于吧，她可能只是舍不得你们，就是留恋，别找什么大师了。”</p>
“对啊，她又不可能害你们，你们怕什么，自己的女儿，你们没必要这样做。”</p>
是啊，他们怕什么呢？</p>
怕我变成鬼魂回来索命吗？</p>
我当然不会变成鬼魂，但是我真的会索命。</p>
我坐在自己家里的阳台上，看着天上最圆的月亮。</p>
原本应该多么温馨的一晚，现在却变得如此残忍。</p>
我看到手机上的新闻，那些遇难者的家属都齐聚到了航空公司。</p>
他们哭得死去活来，大声呼喊着家人的名字。</p>
有人甚至直接哭晕在地上。</p>
可再看看我的亲人们。</p>
他们脸上洋溢的微笑好像今天办的是我的婚礼而不是葬礼。</p>
多么开心啊，多么发自内心的开心啊。</p>
５</p>
很快，我爸就通知了所有能到的亲戚，他这时倒是装了一下伤心。</p>
我看到他拿着喇叭发言。</p>
“今天请大家来呢，就是给大家宣布个事儿，我的女儿，楚禾，不幸遭遇空难，我们作为父母的不能为她做别的事，只能给她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希望她早点超度。”</p>
我妈也是强行挤出一滴泪。</p>
“我的女儿啊，她怎么那么命苦，自己辛辛苦苦把公司做到上市，就这么走了，老天爷怎么不让我走，让我代替她去死，我的心啊，真是痛得都不能呼吸。”</p>
是笑得不能呼吸吧，太拉跨的演技了。</p>
二叔又问了。</p>
“大哥，你看，其他家属都去了航空公司要说法，我们要去吗？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算了啊，那可是小禾的命。”</p>
我爸突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p>
“对啊，我怎么忘记这回事儿了，赶紧去，找他们要赔偿。”</p>
二叔很不高兴。</p>
“我是让你去看看小禾有没有生还的可能，就算真的遇难了，也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p>
我妈瞪了他一眼；“要你多事。”</p>
楚廉更加兴奋了。</p>
“楚禾的身价上亿，她在这飞机上出了事，那就让他们赔我们一个亿。”</p>
我隔着屏幕差点没笑死，这钱就这么好挣的吗？</p>
眼看他们往机场出发，我也带上帽子和口罩跟了过去。</p>
我就想看看他们还有多么地无耻。</p>
机场里面，凄惨的哭声在大厅回荡，遇难者家属们都聚在一起哭泣，有的甚至直接哭晕在地板上。</p>
一个中年妇女拉着工作人员哭得撕心裂肺。</p>
“我的女儿啊，她才１８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你们一定要把她还给我，她是我的命，你们这是要了我的命啊。”</p>
隔着人群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p>
可反观我们这家人呢？</p>
６</p>
我爸迅速找到了工作人员，他什么都没问，第一句话是。</p>
“这次空难的家属可以拿到多少赔偿？”</p>
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因为他们太过于冷静，一点没有悲伤，甚至是期待。</p>
“目前还没有出来具体方案，请问你们的家属叫什么名字，我帮你们查一下是不是这趟航班。”</p>
楚廉手一挥。</p>
“不用查，我确认过了，就是这趟，她死了，我姐死了，所以你们必须赔偿。”</p>
整个大厅里面围了几百人，他们是唯一提起赔偿的人。</p>
大家都在伤心，都还在祈祷有奇迹发生，希望飞机上的人还有生还的可能。</p>
只有他们，心里只有钱。</p>
刚刚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妈妈指责他们。</p>
“你们是人吗，出事才几个小时，一切都还没有定数，你们就只想到赔偿，万一他们都没事呢？万一有奇迹呢？”</p>
我妈横了她一眼。</p>
“屁的奇迹，空难啊，你看看什么时候的空难还有幸存者的？简直搞笑，他们死定了，绝对死翘翘了。”</p>
那个阿姨一巴掌甩在我妈脸上。</p>
真好，太爽了，打得我心里好舒畅啊。</p>
我妈气死了，她什么时候被人打过，还是陌生人。</p>
她不服气，叫上我爸和楚廉就要打过去，可是其他人都站在阿姨这边啊。</p>
人们都挂着泪珠指责他们。</p>
“你们太不是人了，航空公司都还没有定论，你们一点不关心自己的家人吗？”</p>
“对啊，口口声声只想要赔偿，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你们家人一句吧。”</p>
他们被围在一个圈圈里面，楚廉到底是年轻些，他马上反驳。</p>
“我姐是亿万富豪，你们这些贱命怎么能跟她比？我们当然要赔偿，而且最少一个亿。”</p>
我妈也大声喊着。</p>
“死了，都死了，全部死了，不会有奇迹，不会有希望，你们认清现实吧，跟我们一起要赔偿。”</p>
她疯了！</p>
在别人最伤心的时候伤口上撒盐，完了还要再捅一刀。</p>
我看到好多家属已经捏起了拳头，于是，我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p>
“打死这么冷血的东西，你们口口声声说他们都死了，那你们也别活了，都去陪葬吧。”</p>
愤怒的人群冲向了他们。</p>
在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们身上时，我妈惊恐地顺着声音朝我这边看来。</p>
７</p>
我肯定不会让她看到，迅速地淹没在人群里面，当然，我还借着群众的掩护踢了他们好多脚，打了好多拳。</p>
保安拉开了人群，透过缝隙，我看到他们被打的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全部跟猪头一样。</p>
太好了。</p>
不但没要到赔偿，反而被暴打一顿，三人搀扶着又往家走。</p>
路上，我妈还不服气。</p>
“凭什么不给钱？简直没有天理。”</p>
楚廉摸了摸快断掉的鼻子。</p>
“就是，那些神经病也是，人都死了，在那里哭个什么？能把人哭回来？还不如早点谈赔偿，早点拿到钱。”</p>
我爸点头。</p>
“儿子说的对，不过那些人我看了，也不一定是真伤心，装嘛，都要先装一下。”</p>
离开前，我又看到了那个失去女儿的阿姨，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双目无神，我好想上前安慰她，可怎么能安慰的了呢？</p>
孩子没了，她的一切都没了。</p>
这才是母亲啊，爱孩子的母亲啊！</p>
我一路跟着那三个人，若远若近，让他们隐隐有感觉却又看不到我。</p>
没走多远，我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p>
她有感觉了，很好。</p>
我马上躲在墙角，等她转过头再继续出来。</p>
如此几回，我爸终于问她。</p>
“你到底在看什么？”</p>
她皱了皱眉。</p>
“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刚刚在机场我也听到了楚禾的声音，你们听到没有，就是叫人打死我们的那句。”</p>
我爸站着想了想，也朝身后望过来。</p>
“你一说，还真有点像。”</p>
楚廉有些害怕了。</p>
“朵朵也说在小区里面看到了她，她该不会真的变成鬼回来了吧。”</p>
呵呵，我是回来了，但不是鬼。</p>
他们心虚，他们害怕。</p>
三人走得飞快，一边走还一边说。</p>
“马上，马上去请大师来作法，除掉这个脏东西。”</p>
对，他们现在把我定义为脏东西。</p>
８</p>
果然，第二天，我妈就花重金请来一个所谓的得道高僧。</p>
他们准备一边给我办葬礼一边作法让我永世不得超生。</p>
我全副武装远远地看着，那个大师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手里还拿着桃木剑和一只带血的大公鸡。</p>
“孤魂野鬼速速让开，急急如律令！”</p>
我看得乐死了，这到底是哪家的大师啊，道不道佛不佛的。</p>
可我妈却虔诚地跪在他的面前双手合十。</p>
“大师，您一定要去除这孽障，还我们家安宁。”</p>
大师喷了一口大公鸡血在我的照片上之后，伸手找他们要钱。</p>
我妈利落地转了五千，可大师摇头。</p>
她又转了五千。</p>
大师最后只能说话；“五万。”</p>
楚廉在一边叫嚣。</p>
“什么东西就要五万，你就念了几句台词而已，哪里就要５万？”</p>
大师突然生气了，嘴里又念念有词地不知道说什么。</p>
然后大叫一声；“冤魂归位。”</p>
我马上跟着喊了一声。</p>
“爸，妈，我死的好冤啊！你们要帮我报仇报仇报......仇！”</p>
我妈差点吓傻了，她捂着胸口朝我这边看来。</p>
当然，我早就找好了藏身之所。</p>
她指着我这边，身子颤抖。</p>
“她，她，她又回来了，怎么办，大师，怎么办啊？你赶紧想想办法，给我弄走她，多少钱都可以，你随便说。”</p>
９</p>
所有人都听到了我的那一声，尤其是二叔，他开始怀疑。</p>
“大哥，你真的确认小禾没了？你看到空难名单了吗？”</p>
我爸不耐烦。</p>
“要什么名单，我们知道她在那架飞机上就是，不会错。”</p>
楚廉也说。</p>
“要是她没死，她没在那趟飞机上，那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啊，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出现，而且电话也没一个，打过去也没人接？”</p>
对啊，不正常。</p>
二叔也哑口无言，只不过他还是自言自语。</p>
“我不相信，我总觉得她还在。”</p>
大师又一轮操作之后说话了。</p>
“这东西怨气太大，实在是有点难，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老实告诉我，我来给你们解开误会。”</p>
我妈眼神飘忽。</p>
“哪，哪里有什么误会，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还能对她做什么呢？那就是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啊。”</p>
大师不高兴了。</p>
“你们以为我不认识观音菩萨吧。”</p>
我妈一听，马上跪在了大师面前。</p>
“菩萨赎罪，菩萨赎罪。”</p>
傻逼，我真是看的好笑。</p>
亲戚们一头雾水，谁都不知道大师说的什么意思。</p>
只有我妈，她慌忙给大师磕头。</p>
“大师赎罪，我每天早上求菩萨保佑楚禾去死，可我不是真的想她死啊，这个世间人过的太辛苦，我想让她早日脱离这些痛苦去到极乐世界。</p>
“大师，我是好意，我完全是好意。”</p>
１０</p>
大师点了头，可亲戚们却开始议论纷纷。</p>
尤其是二叔，他指着我妈的鼻子。</p>
“大嫂，你怎么能这样，人家都是求菩萨保佑孩子健健康康，没病没灾，你怎么可以求菩萨让小禾去死呢？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肠。”</p>
对，大家都给二叔点赞，然后鄙视地看着我妈。</p>
我妈眼见这么多人都指责她，嚎了起来。</p>
“你们知道什么啊，别张嘴就乱说。”</p>
二叔很生气。</p>
“你们从小就不喜欢小禾，处处偏心阿廉，可她也是你生的啊，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去诅咒她，要我说，今天该死的人是你，这葬礼就该是你的。”</p>
我妈气死了，她抬手就要打二叔。</p>
“你当小叔子的人，敢咒骂大嫂，我家的事跟你有屁的关系？”</p>
二叔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转头就走。</p>
大师继续他的表演，最后他利用精湛的演技，含泪收了我妈20万之后收拾东西离开。</p>
我妈心有余悸。</p>
“她真的走了？脏东西真的不在了？”</p>
她一口一个脏东西，一口一个孽障，仿佛我从来就不是她的女儿。</p>
大师出门就和我汇合，爽快地转给我10万。</p>
“一人一半，说好了的。”</p>
呵呵，这个所谓的大师，是我为我妈量身定制的。</p>
要不他怎么知道观音菩萨的事情呢？</p>
大师走后，我继续在门口等，不等别人，等我二叔。</p>
他从小就因为爸妈重男轻女而格外心疼我，当然这次他也没让我失望。</p>
他怀疑我的死讯，他让我爸去航空公司查我的航班，他为了我公然和我妈闹翻。</p>
所以，我相信他，我信任他。</p>
当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呆了足足一分钟。</p>
然后才来摸我的手。</p>
“小禾，真的是你，你是人还是魂告诉二叔，就算是魂，二叔也不会害怕。”</p>
看吧，这才是亲人，这才是我的好亲人，就算我变成鬼魂也不会怕的好亲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