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去医院做前列腺检查，医生是我前女友。</p>她戴着橡胶手套冷冷看着我。</p>
“磨蹭什么？裤子脱了躺好。”</p>
“对医生来说，患者没有性别。”</p>
我咬咬牙，狠狠脱下裤子。</p>
前女友的脸瞬间红了。</p>
1.</p>
我手里攥着检查单，掀开诊室帘子看到医生的一瞬间，就僵在了原地。</p>
“37号，唐景轩，前列腺检查。”</p>
“裤子脱了躺好，身体放松。”医生的声音冷淡，毫无感情，仿佛在操作一台机器。</p>
这种语气，跟以前一模一样。</p>
“唐景轩，别愣着...快点。”</p>
我陷入了恐慌。</p>
这个戴着橡胶手套的冷艳医生，正是我的前女友。</p>
一个称职的前女友，应该像空气一样消失。</p>
而不是现在这样，在医院的诊室里，让我脱掉裤子躺好。这不妥妥的社死吗！</p>
看我迟迟不动，她眼神微冷。</p>
“磨蹭什么？裤子脱了躺好，外面还有二十个人在等，你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p>
“对医生来说，患者没有性别。”</p>
好啊，苏柔安，你真行。</p>
我咬牙躺下，狠狠脱掉了裤子。动作一气呵成。</p>
“明白了，医生。我也这么想。”</p>
不蒸馒头争口气。</p>
可我忘了自己的“馒头”正疼得要命。</p>
动作太大，扯得我倒吸一口凉气。</p>
苏柔安正好瞥了我一眼，脸瞬间红了。</p>
我心里一动。</p>
脑海中浮现她从前脸红耳赤，却毫不留情的样子。</p>
正恍惚间，冰凉的橡胶手套触碰到皮肤。</p>
我猛地抽了口气，闭上眼睛，掩饰尴尬。</p>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检查，在她手下，却怎么都觉得怪异。</p>
苏柔安是我大学校友。</p>
我们初次相遇在一场普通的跨院联谊会上。</p>
我学的是经济，她是医学院高材生，比我大两岁。</p>
她孤傲冷艳，肤白貌美，拒绝一切示好，独自站在角落如一朵高岭之花。</p>
在场所有男生都被她吸引。</p>
那时我年少气盛，尽管身边围绕着一支啦啦队的追求者，我也没看上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就喜欢这种高不可攀的类型。</p>
临近结束时，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不小心”把饮料洒在了她的白大褂上。</p>
她没有生气，只是用明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p>
一瞬间，我感觉被她看穿了。</p>
就这样，我如愿要到了她的微信，并主动帮她洗了白大褂。</p>
我至今记得，那天她站在宿舍楼前脱下大褂给我时，耳根通红，活像个被欺负的良家少女。</p>
2.</p>
谁能受得了这个？</p>
“行了。”苏柔安收起探头，随意地把几张粗糙的纸巾扔在我身上。</p>
她的动作漫不经心，像个刚完事的花花公子，与专业医生的形象格格不入。</p>
我迅速穿好衣服准备离开。</p>
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叫住了。</p>
是刚才在检查室的男护士追了上来。</p>
他戴着眼镜，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像只嗅到鱼腥味的猫。</p>
“唐先生，您的检查报告忘拿了。”</p>
“冒昧问一下，您跟苏医生是旧相识吧？”</p>
我心里一紧，这都能看出来？难道我表现得太明显了？</p>
“我入职一个月，第一次见苏医生这样。”他小声解释。</p>
“你们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p>
我干笑两声：“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p>
“顶多算是校友吧。”</p>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背上。</p>
眼镜男一脸不相信，还在盯着我看。</p>
你这么八卦，不如去当娱记，在医院当护士真是屈才了。</p>
说罢，我转身快步离开，拒绝进一步交谈。</p>
取完药后，我低头数着药盒往前走，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件身穿白大褂的医生。</p>
熟悉的消毒水味夹杂着淡淡的器械气息。</p>
其中隐约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那一点点私人气息钻进我的鼻腔。</p>
这种气味曾经让我沉迷，我站定后看清楚了是苏柔安。</p>
“一个人来的？”</p>
苏柔安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胸前别着一支精致的钢笔，气场强大。</p>
“嗯。”</p>
“女朋友工作忙，没空。”我连忙加上一句。</p>
苏柔安微微皱眉，表情难以捉摸。</p>
沉默片刻后，她淡淡地说：“看来你终于学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了。”</p>
“小毛病，没必要麻烦她。”</p>
我一边说，一边拿出湿巾，擦了擦刚才碰到她的地方。</p>
她眉头紧蹙，目光落在我的动作上，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p>
“别误会，只是养成的习惯。有人说过白大褂不太干净。”</p>
我将湿巾扔进垃圾桶，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留下了点心理阴影。”</p>
她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p>
我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感。</p>
“苏医生这么关心病人的私事？”</p>
“没什么。”</p>
她的声音平静，不知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刻意掩饰。</p>
3.</p>
和以前无数次一样，她的情绪深不可测。很多时候让我看不懂。</p>
“随口一问。”</p>
未经世事的我们总是单纯。</p>
年轻时的我们总是做些自我感动的事情，把所有热情都捧在手心，拼命往那个人怀里塞，也不管她想不想要，会不会觉得烦。</p>
现在想来，这简直就是典型的恋爱脑。</p>
没救的那种。</p>
和苏柔安在一起后，我变成了一只甩不掉的尾巴，整天围着她打转，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p>
哪怕并不顺路，每天都乐此不疲地绕道去医学院食堂蹭饭，就为了多看她一眼。</p>
平日里连方便面都懒得煮的我，硬是自学了两个月的厨艺，就为了给她露一手。</p>
回宿舍还要打一小时电话，没事就想亲近她...</p>
甚至不顾场合，只要有机会就想和她亲热。</p>
那年她生日，我在房间里苦等到凌晨。</p>
她穿着白大褂匆匆而至，我二话不说就抱了上去。</p>
“别脱，就这样，我就喜欢你穿白大褂的样子。”</p>
她却皱着眉把我推开，语气冷得像冰：“你知道白大褂有多脏吗？”</p>
“唐景轩，你就没点正经事？我每天忙得要死，真的很累。”</p>
“你整天这样为我打转，我压力很大。”</p>
“能不能成熟点。”</p>
...思绪从远处拉了回来。接着恍惚的打车回家。</p>
我在回去的车上接到了兄弟叶安的电话。</p>
他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莫名让我感到一丝安慰。</p>
“我就说该陪你去的！”</p>
“我查过了，前列腺问题可大可小，你可别掉以轻心。”</p>
“这身子骨可得保重，别出什么岔子。”</p>
“闭嘴吧你。”</p>
我笑骂道。</p>
沉默片刻，我说：</p>
“我遇到苏柔安了。”</p>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p>
“我靠，真晦气。”</p>
“你该不会又动心了吧？可别重蹈覆辙！这种女人靠不住！”</p>
“我就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单着是不是在等她？”</p>
他在电话里大呼小叫。</p>
“我还没那么没出息。”</p>
我没好气地说。</p>
是的，我骗了苏柔安，哪来的什么女朋友。</p>
比苏柔安更优秀的人上哪儿找去？</p>
这方面标准一旦提高，就很难再将就了。</p>
离开医院时，我以为这件事就像火锅里突然出现的薄荷叶，是生活中意料之外的小插曲，纯属偶然，不会再有下次。</p>
谁知没过几天，我又站在了医院门口。</p>
而且是以一种更加狼狈的方式。</p>
4.</p>
“我不想去这家医院。”我咬牙挤出几个字，冷汗直冒，双腿打颤。</p>
叶安小心地搀扶着我，一边走一边嘟囔。</p>
“这是最近的医院，条件也不错。你想熬死自己吗？现在别讲究那么多了！”</p>
“再说了，你也没那么倒霉，不可能每次都遇到她吧？”</p>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电梯口走出。</p>
苏柔安一米六五的纤细身材，身穿白大褂，气质出众，就算在人群里也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p>
“......”叶安闭上了嘴，扶着我往急诊挂号处走。</p>
“唐景轩。”</p>
苏柔安几步就追了上来，拦在我面前，目光在叶安身上扫了一圈。</p>
那眼神称不上友善，我感觉叶安不自在地动了动。</p>
这种眼神让我想起从前。</p>
当年，我帮她洗了白大褂后，我在微信上和她聊了一个月，约她出来了几次，但她每次都很冷淡。</p>
我们在图书馆自习，在校园里散步，就像普通朋友一样。</p>
我以为自己注定失败。</p>
直到有天我被叫到操场上，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我不安地站在蜡烛摆成的心形中央，</p>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婉拒时，苏柔安快步走来，用她那令人生畏的眼神扫了那位表白的女生一眼。</p>
然后一把揽住我的腰，当着几百个吃瓜同学的面，给了我一个让人头晕目眩的深吻。</p>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我拥有了最完美的爱情。</p>
......</p>
“他怎么回事？”苏柔安皱眉问叶安。</p>
叶安哪里知道。</p>
苏柔安也没指望叶安能回答，她蹲下身，轻轻按压我的腹部。</p>
“这里痛吗？”</p>
我摇头。</p>
“这里呢？”</p>
我倒抽一口凉气，点点头。</p>
“疼，肚子好疼......”</p>
我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p>
苏柔安脸色骤变，扶着我站起来，搀扶着我往急诊室快步走去。</p>
苏柔安很少表露情绪，说话又不中听，所以当年跟她在一起时，我总是感到不安。</p>
此刻看到她神色凝重，我反而更加慌乱，吓得浑身发软。</p>
但我那张笨嘴还能勉强说话。</p>
“我是不是......要完蛋了......”</p>
苏柔安呼吸一滞，低头瞥了我一眼，语气里听不出温柔。</p>
“不会。”</p>
“喂！苏柔安你干什么！”叶安终于反应过来，恼火地追上来。</p>
“你去帮他处理手续，其他的交给我。”</p>
苏柔安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p>
5.</p>
叶安虽然不太冷静，但也不傻。这种情况下有医生帮忙，能省不少麻烦。</p>
他犹豫了一瞬，就赶紧转身去帮我办理入院手续。</p>
苏柔安扶着我快步前行，我的耳朵贴在她肩膀......</p>
她呼吸沉重，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p>
我咬牙忍着疼痛，听到她低声说：</p>
“看着不太聪明，不过他对你很关心。”</p>
“......你品味退步了，唐景轩。”</p>
听到这话，尖锐的耳鸣声慢慢充斥我的大脑，我瞬间被拉回往事的漩涡。</p>
年轻的身体总是精力充沛。</p>
每次约会，我们都难以自持，渴望与对方的每一次亲密。</p>
似乎只有在那种时候，才能感受到她对我炽热的爱意。</p>
“苏柔安，我好喜欢你。”我搂住她的腰，声音黏腻。</p>
她黑眸深邃，映着点点星光。</p>
“为什么喜欢我？”</p>
“因为我慧眼识珠，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定了你。”</p>
......</p>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腹腔镜手术，全麻。</p>
我被推进手术室时，其他医生似乎在跟她交谈。</p>
“这种手术很常规，别担心。”</p>
“小苏啊......这位患者跟你是什么关系，难得见你这么紧张？”</p>
“......一个朋友。”</p>
手术室门“砰”地关上，某种陈旧晦涩的情绪慢慢爬上我的胸口。</p>
麻醉期间，我听到医生一边准备操作，一边闲聊。</p>
“小苏还单身吧？”</p>
“不清楚，追求她的小伙子可不少。”</p>
“不过都碰壁了，哎呀，苏医生性子古怪，不好搞定。”</p>
“我听说省院的有位外科主刀是她学长，人长得也帅，他们关系不错。”</p>
“得了吧，医生找什么医生，结婚等于结个寂寞，两个都忙得要死。”</p>
大家有说有笑，手术室里充满了轻松的氛围。</p>
而我“啪”的一下失去了意识，大脑瞬间断电。</p>
......</p>
对于医务人员的忙碌，我深有体会。</p>
学生时代，苏柔安就一直很忙。</p>
为了做个“懂事”的男朋友，我不断地将各种小情绪压在心底。不敢对她吐露出来。</p>
我见缝插针地在她稍微空闲时候约会，将一切维持在微妙的平衡中。</p>
用撒娇和偶尔的小脾气来捕捉她对我的那一丝宠溺。</p>
6.</p>
我以为那是宠爱，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容忍，是她耐心的极限。</p>
直到“学长”陆奕辰出现，我努力编织的梦彻底碎了。</p>
我依然记得当初去她临床实习的医院科室找她，却被一个英俊的男医生拦在了门外。</p>
苏柔安的学长陆奕辰穿着白大褂，熟练地整理着我给她买的衬衫，居高临下地对我说：</p>
“她刚值完班，一夜没睡，还在休息。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少来打扰她吧。”</p>
“她每天都很累，你看不到吗？”</p>
“我们这样的人，需要的是成熟的伴侣，而不是消耗情绪和精力的爱人。”</p>
“她说得对，你还没有长大......”</p>
我皱眉看着他，忍不住反击。</p>
“我才是她男朋友，这话轮不到你来说。”</p>
“是轮不到我，但我们科室所有人都清楚，我只是看你被蒙在鼓里，可怜你而已。”</p>
我忘了我是怎么逃走的。</p>
只知道这个过程我就像个小丑，可笑又卑微，以为是两个人共同的路程，却只有我一个人在奔赴终点。</p>
那是那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没有主动跟她发消息，而她连着三天都没有主动找过我。</p>
三天里，我似乎冷静下来，想明白很多事。</p>
我问朋友怎么看，朋友说我恋爱脑太严重，他们之前想劝都劝不动。</p>
三天后，她终于出现，给我发了条消息：【今晚我轮班休息。】</p>
像个上位者在召唤她的狗。</p>
【我没空。】我回复。</p>
她直接打来电话问我怎么了，我情绪爆发，跟她大吵一架。</p>
当然，是我单方面在吵。</p>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得像个丫鬟一样伺候你？”</p>
“苏柔安，你搞清楚，追我的人多得是！”</p>
“唐景轩，你晚上过来，我们谈谈。”她语气像是很无奈。</p>
去你的无奈！</p>
“不谈了。”我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断了。</p>
“我也很忙的，为什么总是我牺牲自己的生活过去找你？”</p>
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努力维护，全部撑不住了。</p>
“我已经有新欢了，分手吧。”</p>
“唐景轩，你......”</p>
“分手吧，谁纠缠谁是狗。”</p>
“别让我看不起你，苏柔安。”</p>
......</p>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床前坐着叶安。</p>
他看着我，满脸的一言难尽。</p>
“谢谢......”我哑着嗓子感激她的照顾。</p>
“谢个屁。”叶安无言地看着我，翻了个白眼，“唐景轩你真的，我哭死......”</p>
7.</p>
我吓死了，赶紧问：“手术没成功？”</p>
叶安瞪了我一眼，掏出手机打开视频给我看。</p>
视频里的我半睁着眼睛在病床上躺着，大着舌头喃喃自语，那是麻醉半醒的时候。</p>
“苏柔安，你冷静得可怕......让我看起来像个疯子。”</p>
“我情绪很稳定......只是被你惹得才会不稳定。”</p>
然后我开始颠三倒四，唱起了某个网红歌曲。</p>
到这里我已经尴尬得快要原地蒸发，可后面还有更狠的。</p>
过了一会儿我开始掉眼泪哭唧唧，可怜得不行。</p>
“喜欢才会跟你撒娇，在意你才会哭啊......”</p>
“既然你喜欢陆奕辰那种成熟独立懂事的男生，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p>
“渣女！”</p>
视频里，一个纤细的白大褂伫立在我病床前，光线暗淡，看不清她的表情。</p>
正是苏柔安。</p>
我满脸通红，呼吸急促。</p>
“这不是我，赶紧删了！”</p>
叶安却有些犹豫地说：“对了，虽然是前女友吧，但是苏医生这次出力挺多的。”</p>
我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说，“你也没跟我说过她长这么漂亮啊。”</p>
“长相出众的人类，精神有点疾病是可以理解和包容的，我承认之前对苏医生声音大了点......」</p>
我干巴巴地笑：“你喜欢这样的？”</p>
“这种钢铁直女，嘴里蹦不出一句人话，光靠脸撑不了多久，我才不要。”</p>
叶安一眼看透本质：“不过......”</p>
“如果她对你有别的想法呢？”</p>
“能有什么想法。”虽然这么说，可我脑子里却蹦出她在给我做检查时红着的脸。</p>
“我们不可能了。”我靠在病床上，疲惫闭上了眼睛。</p>
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早就明白，跟她之间，即使没有陆奕辰出现，只靠我一个人的热情，也迟早会顶不住。</p>
叶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p>
住院期间，我蓬头垢面，根本不想见人。</p>
而苏柔安苏医生却不按常理出牌，认识她以来就没见过她这么闲，没事就来住院部转两圈。</p>
第一次来，正好撞上我和护士报告排气情况。</p>
她站在门外抱着手肘听我红着脸叙述术后第一次排气的细节，一脸严肃。</p>
第二次来，我被叶安扶着下床走动防止肠道粘连。</p>
她看着叶安的细狗身材蹙了蹙眉，忽然上前搀住我。</p>
触碰时，我们都是一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