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桃子味儿</p>话音刚落，褚音就低垂下长睫，掩盖住了眼底的羞窘。</p>
她实在无法直说出令他留宿的言语，如此隐晦的表达，郎君定是懂了吧？</p>
然而，顾衍却完全想偏了。审度的目光一寸寸在她身上掠过，从上到下仿佛要把她扒个干净。</p>
这女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砸他窗户，居然是为了要蜡烛？</p>
现在谁还会用蜡烛照明？</p>
想到这儿，顾衍危险地眯了眯眼，一瞬间睡意全无。</p>
明天靠岸后才能将她送到警察局，在这之前，他得盯着她。可别让她把船给烧了。</p>
于是，褚音就见那男人一言不发躺了回去，窗户大敞着，似乎打算就这么睡了。</p>
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亮已爬上了头顶，约莫着刚过丑时。</p>
褚音暗暗松了口气，郎君不来甚好，今晚便不必侍寝了，可毫无缘由的，心底竟生出了那么点儿落寞。</p>
再睡一会儿吧，明日还不知要面对哪般光景，不知他会将自己带往何方……</p>
这么想着，褚音偷瞄了眼对面，一只手抚上了玻璃窗，就要关上窗户睡觉。</p>
“别关窗。”</p>
黑夜里，一直闭着眼的男人忽然出了声。</p>
褚音一怔，揣摩着他的心思，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询问。</p>
她乖乖躺回了床垫上，后背对着窗户的方向，一双琉璃浅眸睁的大大的，手脚也有些不知该放在何处。</p>
身体困倦到了临界点，一颗小心肝却噗通噗通狂跳了起来。楮音小脸一红，忍不住开始脑补。</p>
他定是担心她怕黑，才不让她关窗户的吧？</p>
这位郎君莫不是生性内敛，凡事不愿言明？</p>
背后那道视线大刺刺的落在她后脑勺上，清晰的由不得她忽略。他既如此明显地暗示了，那她…她是不是也应主动些？</p>
可现在若转过身去，她便正对着他的脸了，不说话时，岂不是很尴尬？</p>
挣扎了好一会儿，褚音还是慢吞吞翻了个身，手指下意识捏紧了被角，连呼吸也刻意放缓了。</p>
两扇窗子连通着，男人屋里的光透了过来，横亘在两人之间。</p>
顾衍平躺在床上闭着眼，黑色绸缎睡衣中规中矩的遮住了前胸，但从褚音的角度，还是看的见他平坦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充满了男性阳刚的力量。</p>
光线穿过男人鸦黑浓密的睫羽，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p>
好长…比许多女子的睫毛都要长……</p>
褚音脑子乱哄哄的，理不出个头绪，困意渐渐袭来，她实在撑不住了，遂沉沉睡去。</p>
意识陷入混沌前，只觉莫名安心。</p>
浪花一阵阵拍击着礁石，宁静而有规律，顾衍闭着眼假寐，嗅觉变得格外灵敏。</p>
咸湿的空气满是海的味道，润润的涌进了他的鼻腔，隐约还夹杂着一股……桃子味儿？</p>
昏暗中，顾衍睁开了眼，偏头看了眼对面，几秒后，长睫再次覆了下来。</p>
*</p>
第二天，褚音睁开眼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窗外，果然，那人已经不见了。</p>
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她坐在床边，拢了把已经干透了的长发，头昏沉沉的，踩着拖鞋推开了舱门。</p>
早八点，员工们聚在大厅用餐。</p>
各类粥点摆在架子上，中式西式一应俱全，依旧是自助模式，想吃什么，自己取了端到空位上吃。</p>
角落里，楚流涟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了顾衍对面，晃了晃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袋，笑着露出了八颗大白牙。</p>
“早啊，哥。”</p>
顾衍点头，瞥了眼他泛着青的眼睑，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昨晚疯闹的不轻。</p>
他面前的白瓷碟里盛着一份牛排，一个煎蛋，配几朵绿油油的西兰花，右手边放着一杯不加奶的黑咖啡。</p>
懒得看对方憨憨的呆样儿，顾衍低垂下眸子，动作优雅地切着牛排，餐刀击在碟盘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噪音。</p>
人家不搭理自己，楚流涟倒是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灌了几口橙汁。</p>
他家表哥从小就食不言寝不语，只要在吃饭，天塌下来也不可能让他开口说半句话。</p>
游轮上的百叶窗开着，木质的镂空雕花将外面的蓝天白云分割成了一块块，阳光也被切割成一条一条的，稀稀拉拉洒了进来。</p>
顾衍被晃的眯了眯眼，端起餐盘，换了个背光的方向。刚坐下，举着餐刀的手就是一顿，呼吸不经意凝滞。</p>
“看什么呢？”</p>
顺着他的视线，楚流涟刚扭过了头，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扯了张纸巾。</p>
“噗哈哈哈…哥，你家小美人儿挺有料啊……”</p>
周围，员工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独自站在门口的褚音就显得格外抢眼。</p>
在众人的目光中，褚音轻咬着下唇，斯斯文文的立在那儿，颇为局促，一双浅眸湿润润的，目光四处游弋着。</p>
忽然，一个转眸就对上了顾衍的视线，褚音一怔，她状似自然地移开了眼，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耳根却隐隐泛红。</p>
大热的天，她一身粉嫩的旗袍从脖子遮到了腿，硬是没露出来分毫。</p>
然而，腿部的开衩缝上后，旗袍立马变成了包臀长裙，本还算保守的装扮，硬是添了分不伦不类的诱惑。</p>
她整个身子裹在布料里，曲线大开大合的，胸口因为包着条毛巾，更是鼓鼓囊囊的不熨帖。</p>
然而，一张素白的小脸却一片坦然，顶着越来越多的视线，褚音挺直了小腰板，迈着小碎步，一点点向前挪着，像极了一只巨大的粉红色蚕蛹。</p>
对于众人投来的目光，楮音暗叹了一声，忍不住开始脑补。</p>
那些人既已习惯了衣不蔽体，乍一看她如此纯良的打扮，定会新奇吧？</p>
也罢，看便看吧……</p>
虽说无法以她一人之力扭转众人扭曲的审美，但若能唤醒一两个女子的羞耻之心，那也是积福报。</p>
想到这，褚音微昂了下巴，走的更加自信了。</p>
殊不知，自己前凸后翘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并不是纯良，更像是纯欲……</p>
裙子太紧，迈不开腿，废了好大的劲，她终于踱步到了后厨窗口。</p>
隔着小块玻璃窗，听得见里面厨具击撞的声音，叮叮咣咣的。</p>
方才在外面，她暗中观察了好一阵，架子上那些餐食便是从这个小窗户送出来的。</p>
想必，掌柜的就在此处了。</p>
果然，楮音一抬眼，就见一个身穿白色厨师袍，头戴厨师帽的高胖厨师，他正在窗口交代着什么事情。</p>
听见响动，厨师扭头看了过来，忍不住呆了呆。</p>
褚音低眉顺眼地理了理胸前的长发，一只素手习惯性地做了个拢袖的姿势，却只摸到了一团空气。</p>
“店家，我实在饿的狠了，可否给我两个馍……”</p>
说着，她飞快扫了眼四周，略微前倾了身子，背对着众人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银瓶，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心底发虚。</p>
无论在何处，吃饭总归是要付银子的。</p>
然而此时，她却身无分文，迫不得已，只得偷偷顺了船舱里最精致的一个物件，借花献佛的充当了货币。</p>
闻言，胖厨师怔愣了好几秒，脸上满是困惑。</p>
这里本来就是自助餐的模式，他们十多个后厨人员都是为游轮上的客人免费服务的。</p>
饿了直接去吃啊，跑到这里和他说什么？</p>
怎么还把卫生间里装除臭剂的瓶子拿过来了？这多不卫生啊……</p>
胖厨师摇了摇头，拒绝的意思显而易见，褚音颇为绝望，也没再去管那个银瓶儿，耷拉着肩膀离开了。</p>
路过一排排盛满美食的长吧台，角落里放着一盆皮蛋瘦肉粥，底下用酒精灯温着，还咕嘟咕嘟鼓着泡泡。</p>
咸香的气息钻进了鼻孔，馋的她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p>
褚音抿了抿唇，思考着抓上一只馒头塞进嘴里，然后逃跑进船舱锁门，最后被壮丁暴打一顿的可能性。</p>
挣扎了半晌，手刚要不管不顾地伸出去，身前忽然递过来一只大铁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