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行之前，太后把我带上了</p>

    她不能一日没有水烟，新当差的小宫女到底没有我手脚麻利</p>

    只是我很快没了用处</p>

    一路颠沛流离，身后时常缀着阴魂不散的洋人，太后也没法时常吸烟了</p>

    我们有时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住在农户家</p>

    我第一次知道，出了北平，有这样多的人衣不蔽体，甚至连口热水都喝不上</p>

    不止一次，我在街边看到饿死的乞丐与孩童，面对死亡，我逐渐变得麻木</p>

    太后常与我抱怨，说没了水烟，心里难过</p>

    又说自己身上的衣裳满是胰子的味道，远不如果香闻着清爽</p>

    我心中堆积着莫名的情绪，只能勉强应上几句话</p>

    见得越多，我的话越少，干活也更加仔细</p>

    许是因为共患难的情谊，太后待我倒是比从前更好了</p>

    可不知为什么，我时常想起左成玉，想起珍妃</p>

    面对太后时，心中那份敬重淡了许多</p>

    局势动荡不堪，连街上的稚童都知道，大清的天要变了</p>

    直到 1901 年条约签订，时隔近两年，我们终于重新回到了紫禁城</p>

    太后不再是这大清唯一的主子，可却仍是我这小小敬烟宫女唯一的主子</p>

    宫中很快恢复了往昔的华贵</p>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p>

    珍妃死后，圣上像是没了主心骨，彻底放权；内务府发的例银越来越少，熏殿的水果都从三日一换，变成了七日一换</p>

    往日一季虞一套的衣裳，也改成了一年两套</p>

    吃穿用虞，无一不少</p>

    家里来要钱的次数越来越多，爹整日逗鸟吸烟，弟弟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却一贫如洗</p>

    娘的头发一日比一日白</p>

    我也舍不得吃穿，尽力帮衬着家里，一日日熬着</p>

    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我惊觉自己上半年裁剪的衣裳裤子全都大了一圈</p>

    刘忠达突然来找我</p>

    他更老了，垂下的眼角长满了褐色的斑小荣儿，咱家向太后娘娘求了恩典，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