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我的记忆里，师娘和师父最疼爱我。

 师娘曾经说过，她第一眼看到师父时候，就是在元旦的集市外。

 那时的师娘是相府第一才女。

 她知书达理，多少王侯掷千金都难买她一笑。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看上了师父这个算命先生。

 那年初冬，师娘坐在高楼束发，看到喝醉的师父躺在窗外的墙边奄奄一息，她好奇地撑起窗户看了起来。

 只见师父满脸泥巴，醉酒的他正拼力地和路边的野狗夺食，可野狗发疯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

 几经争夺，师父落得连狗饭都没争到。

 他安静地坐在墙边，任由额头的鲜血流地，也没喊出半声疼。

 街边的肉香飘来，师父再也忍不住干呕。

 他难受地闭眼，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立马警惕地睁眼。

 看到不远处的东西是只被荷叶包起来的烤鸡，他顾不得别的，抓起来烤鸡就啃了起来。

 等肚子里的饥饿被压下去，师父才抬头看到了正望着他笑的师娘。

 师娘这一笑，却笑进了师父的心里，让他再也移不开位置了。

 后来师娘拿出她的半生积蓄，叫师父不要去做这些不正经的事儿，拿着银子去买书考取功名，待功成名就再来回报她。

 师父哭着答应师娘，要师娘一定等他考取功名后，回来八抬大轿娶她为妻。

 一旁见识过那么多负心男人的管事丫鬟都看不下去，让师娘一定不要相信穷书生的鬼话。

 就连带大她的乳娘也劝她想明白，负心最是油嘴滑舌之辈。

 可师娘还是不听，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就算是被负了，那也是天命难违，不过是些金银而已，我又不是今后攒不回来了。”

 “而且我生为庶女，后又被被养在相府，拿着金银不过是买些胭脂俗粉，若是他不回来，我还怕没钱买条三尺白绫吊死去？”

 旁人就再没劝着师娘了。

 师娘也没停下挣钱，她把卖刺绣挣的钱全都给师父，就连师父的吃食都是她亲手做的。

 她生怕委屈了师父，让师父回想起曾经不好的回忆。

 而师娘这一苦等，便等了师父整整三年。

 不过幸运的是，师娘她等赢了。

 三年后，师父攒够师娘的聘礼钱，带着功名利禄前来娶她。

 那日满天花瓣，师父一身白衣策马踏花而来。

 师娘很开心，师父让师娘等他面圣回来，十里红妆娶她为妻。

 可这一等，便成了天人永隔。

 师娘死了，被相府嫡女带着皇室郡主们诬陷是罪臣之女，骗进军营后被凌辱吊死的。

 那时我跪地恳求相府嫡女，让她不要欺负师娘。

 可她就像是疯了，美丽的脸上满是狰狞，她让十几个士兵拖着师娘到军营中。

 “你生母不过就是一个春楼里的娼妇，你一个庶女又何德何能嫁给裴辰那样好的男人？你这种低贱的人就该有低贱的下场。”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你这个妖女是如何下贱骚媚的！如何罪有应得的！”

 师娘哭着求她放过自己，换来的是士兵们变本加厉的凌辱。

 那天师娘的哭声很大，却被那么多皇室郡主们的笑声压的听不清楚。

 路过的士兵停下脚步看着热闹，起身欢呼呐喊，皇宫贵女们都在指责我师娘是狐媚女人，是最不要脸的贱妇。

 他们也说我是贱妇养女，将来肯定也是个下贱蹄子。

 我跪在地上，听着他们的骂声，我好希望师父能快点来救师娘。

 可等师父过来的时候，师娘已经被人扔出军营，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师父疯了，他慌张地将师娘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他如何哀求道歉，师娘都没了回应。

 从那之后我便明白，我再也没有了疼我的师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