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p>夏涵像是忍无可忍，终于情绪爆发。</p>
“我说我们可以慢慢来，你为什么连机会都不给我！？”</p>
这么做是不对的。</p>
夏涵心里清楚。</p>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以及步步紧逼的态度，是宋向秋感到不适的主要元凶。</p>
她该慢慢来的，可视线触碰到那块新表，她就控制不住地怒火中烧。</p>
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别人的新年礼物，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p>
就连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他都分给了别人，甚至最长持续了四年！</p>
那本该是她一个人的，宋向秋本该只为她一个人设计东西的！</p>
她都没有计较这些，他又有什么资格觉得她的情感和要求有压力！？</p>
这个不知感恩的东西！</p>
恨意如同菌丝蔓延在血管里。</p>
夏涵甚至恶意地想，宋向秋的身体应该再弱一些，这样，他就不会将过剩的精力放在别人身上了。</p>
很显然，这些看似无理取闹的话，令一向好脾气的宋向秋，感到进一步被冒犯了。</p>
“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你现在情绪太多，需要冷静。”</p>
他的声音微冷，却依旧不愿意和夏涵争吵，回复也带着规劝的意味。</p>
可这句话，像是导火线，轰炸得夏涵毫无理智。</p>
情绪太多，需要冷静？</p>
“你现在是觉得，我像疯子，对吗？”</p>
夏涵早已不流泪了，她的眼泪被痛恨烧干，神色格外歇斯底里。</p>
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是冷淡和无奈。</p>
他是衣冠楚楚的旁观者，她是深陷囹圄的困兽。</p>
像是许多年前，她被无数眼睛注视的那样。</p>
她再也无法忍受了。</p>
戒指盒被扔在地面，夏涵猛地冲向宋向秋，拽住他的衣领往下扯。</p>
然后，在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俯身的时候，用力扇了他一巴掌。</p>
“只有你不能用那种眼神看我！”</p>
她咬牙切齿，话语里蕴藏着强烈的不甘。</p>
“当初你招惹我的时候说过的，你说过，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才…！”</p>
如潮水般的绝望，将夏涵覆盖，她开始口不择言，但话语却骤然被宋向秋的动作打断。</p>
宋向秋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动作很轻，却令夏涵骤然松开了他的衣领。</p>
他的脸红肿起来，白皙的面容上，被殴打的痕迹显得格外狰狞可怖。</p>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夏涵，猛地后退，跌坐在地上。</p>
她都做了什么？</p>
怎么会这样？</p>
明明很早之前，她就不会有这种疯狂的应激反应了。</p>
她不想伤害宋向秋的。</p>
“冷静下来了吗？”</p>
宋向秋低下头看她，在她身上落下一道影子，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情绪，夏涵看不清他的表情。</p>
“我…”</p>
夏涵直起上半身，伸手要去拉宋向秋的手，像是办了错事想要寻求原谅的小孩子。</p>
可宋向秋躲开了，她的手落了空。</p>
眼睛酸涩，心脏猛缩，夏涵知道宋向秋生气了。</p>
“对不起…秋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不起。”</p>
她仰着脸看他，哭得好不可怜，完全没有刚刚打他巴掌的狠戾。</p>
“你不收戒指就算了，我不强迫你了，让你感到不舒服，也是我的错，我会反思的…”</p>
宋向秋没有看她，像是怕自己心软，径直走向电视柜，去拿医药箱。</p>
“我帮你上药。”</p>
夏涵胡乱擦了擦眼泪，起身往宋向秋那边跑，但宋向秋再次与她拉开距离。</p>
他望着她，眼里没有过多的负面情绪。</p>
没有强烈的愤怒，没有被羞辱的难堪，只有深深的疲惫。</p>
“我没生气，但还是觉得，这段时间，我们都给彼此多一些空间吧。”</p>
她让他感到难以应对了。</p>
夏涵意识到了这点。</p>
“好…”</p>
她尽力扬起笑容，讨好的，别扭的。</p>
与悲伤的眼神，格格不入的。</p>
“好。”</p>
像是对宋向秋这么说，又似在对自己这么说。</p>
宋向秋回了卧室。</p>
听到关门声后，夏涵脱力般跌倒，她依旧在流泪，眼眶又疼又热，瞳孔却格外空洞。</p>
她又搞砸了。</p>
挽起左袖，夏涵神经质地抠着还未痊愈的伤痕，很快，指尖就传来粘稠感。</p>
藏在袖子里的手臂，赫然遍布着各种斑驳的抓痕和刀痕。</p>
有的伤很深，痊愈后留下增生疤，有的伤只有浅浅的印子，恢复后只剩淡淡的红。</p>
密密麻麻的，新旧交错的伤。</p>
之前是父母给予的，后来，是她自己给自己的。</p>
疼痛和鲜血能帮助她尽快冷静下来。</p>
夏涵的身体上，还有许多严重的疤。</p>
左肋有被父亲用水果刀砍伤的疤，肩胛骨有被母亲烫出的丑陋痕迹，腿也被混混打骨折过。</p>
但只有手臂上的疤，最为繁茂，像是野蛮生长的野草。</p>
对夏涵来说，某些时候，伤害自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p>
不同刀片划伤肌肤，带来的痛感和出血量都是不一样的。</p>
没有刀的时候，她就用指甲抓抠。</p>
她早早就对疼痛有了成瘾性。</p>
等伤口变得血肉模糊，血染红衣物和手指，那痛感变得灼烧，甚至牵扯到肠胃，夏涵才觉得冷静了下来。</p>
她看都没看伤口，将袖子放下，抿了抿泛白的唇，在客厅里寻找那枚没送出去的戒指。</p>
没关系。</p>
都是暂时的。</p>
宋向秋生她的气，是暂时的。</p>
戒指送不出去，也是暂时的。</p>
确实是她做的过分了。</p>
等明天，她好好哄哄宋向秋就好了。</p>
戒指盒很显眼，但戒指却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p>
夏涵找了很久，趴在地上往沙发底看，终于找到了染了灰的可怜银戒。</p>
起身的时候，眼前的景物旋转了一瞬，夏涵撑着沙发稳住身子，手上的血已经干了，没有染脏沙发。</p>
夏涵舒了口气，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将没送出去的戒指，与自己那枚串在一起。</p>
两枚象征着联结的银戒紧紧贴在一起。</p>
夏涵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戴上，珍重地藏在衣领里。</p>
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p>
夏涵进屋前，在宋向秋房门旁边站了许久，她缩回要敲门的手，拿出手机，给宋向秋发了短信。</p>
新年快乐。</p>
今年的这句话，说得太晚了。</p>
不管是她，还是他。</p>
夏涵心想。</p>
她又不受控地回忆起宋向秋和那位学姐。</p>
可他们两个，互相说得很及时。</p>
不能再想了。</p>
夏涵头痛欲裂，回了房间。</p>
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睡一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