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宫正司刑罚的干脆利落，让满院人后背发寒。</p>就连虐惯了绯晚的虞听锦，脸色也不由僵了僵。</p>
绯晚随着众人一起惊愕变色，惊惶不已。</p>
心里却平静得很。</p>
区区断个腕子。</p>
与她前世受过的那些折磨相比，这点子伤，又算得了什么。</p>
至于她后来侥幸在临死前逃出宫禁，几年间颠沛流离的所闻所见，亦不知比这个残忍多少倍。</p>
“惊扰贵妃娘娘。”宫正司领头的内侍朝虞听锦躬身，“奴才们这就把这罪婢带回去严加管教。”</p>
行了礼，他们拖着云翠走了。</p>
惨叫声远去。</p>
院子里众人逐渐回神。</p>
虞听锦失了心腹大宫女，脸如寒霜。</p>
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p>
“绯晚，你进来。”</p>
她带着绯晚走进内殿，命人关了门。</p>
“娘娘。”</p>
虞听锦落座后，绯晚直接走到跟前，按惯例趴伏跪下。</p>
五体投地的姿势。</p>
额头贴地，恭恭敬敬，无比服帖地朝上行礼。</p>
没有旁人。</p>
眼下屋里只有她俩。</p>
本该有四个人的。</p>
除了云翠，此时一般还应该有个何姑姑。</p>
虞听锦每次背着人对她略施“小惩”，都是这个配置。</p>
但昨天何姑姑下台阶时不小心摔倒，崴了脚，扭了腰，这几天都不能当值了。</p>
不然今日的产后助孕，绯晚也是躲不掉的。</p>
“你自己来，还是本宫来？”</p>
没了行刑的，虞听锦坐在玫瑰团花椅上，询问绯晚的意见。</p>
脸上的狞厉再也不加掩饰，她眼睛像是冒了火。</p>
恨不得在绯晚身上直接烧出两个洞来。</p>
“求娘娘恕罪，奴婢什么都没做，是云翠姐姐......”</p>
“闭嘴！”</p>
虞听锦一脚踹在绯晚头上。</p>
中断她卑微的求告。</p>
绯晚在凤仪宫被贤妃侍女梳好的头发，被这一脚再次踹乱。</p>
两枚贤妃赠予的珠花掉落在地。</p>
虞听锦伸脚将之碾碎。</p>
“你什么都没做？”</p>
她用脚尖挑起绯晚下巴。</p>
鞋尖上镶嵌的菱形宝石硬生生铬着绯晚脖颈的皮肤。</p>
“是本宫太弱，护不住身边人，还是本宫养的侍婢太蠢？你什么都没做，云翠就落到这个下场？本宫看你是什么都做了！”</p>
脚尖改变方向，她再一次将绯晚狠狠踹翻在地。</p>
而后从妆台抽屉里拿出一只檀木镶金方盒，咚，重重甩在绯晚头上。</p>
“自己扎！”</p>
“现在就扎！”</p>
绯晚被踩了一脚，又被盒子砸下，脑袋钝钝的痛，头也有些晕。</p>
她从昨晚侍寝到现在，水米未沾牙，又挨了一番打骂，及至在凤仪宫里谨慎应对，既耗身体又耗精神。</p>
本就羸弱的身子，弱上加弱，已经不剩多少力气。</p>
全凭着一股心劲在撑着。</p>
即便已经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可在那檀木盒子甩到眼前时，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p>
这是前世受过许多次的刑罚。</p>
隔着生死，那痛楚依旧清晰如昨。</p>
她放纵着自己的害怕，让自己抖得更厉害，牙齿都在打战。</p>
“求娘娘宽恕......”</p>
“娘娘，疼，奴婢怕疼......”</p>
她哭。</p>
瑟瑟发抖地哭。</p>
虞听锦看着解气，冷笑着说：“疼才好，疼你才长记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p>
“别以为本宫抬举你侍寝，沾了几回龙体，你就能飞上枝头了。”</p>
“差得远呢！”</p>
“你只有给本宫老老实实诞育龙嗣，才有活路，懂吗？”</p>
绯晚连连叩首：“奴婢懂......”</p>
“那就赶紧自己动手！双手十个指头，一个都不许剩！”</p>
“是，娘娘......”</p>
绯晚哀哀地哭着。</p>
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檀木方盒。</p>
里面靛蓝锦绒上，整整齐齐几根又长又细的钢针。</p>
不同于刺穴的银针。</p>
它们更粗，更坚硬。</p>
“快做！”</p>
虞听锦耐心即将告罄。</p>
绯晚拿起一根针，闭上眼，学着何姑姑和云翠那般，将针用力刺进自己指尖。</p>
一声闷哼。</p>
她疼得倒在地上，弓起身体。</p>
左手食指上一根针颤巍巍扎着，让虞听锦脸上终于有了笑意。</p>
“没扎准！扎进指肚又有什么疼的，下一根要进指头缝里，听见没有？否则，可就不是扎几针这么简单了。”</p>
“你害本宫失了云翠，本宫其实很想要你的命！”</p>
绯晚颤抖着应一声“是”，又拿起一根针，这次，准确无误扎进了左手中指甲缝。</p>
痛！</p>
冷汗瞬间湿透衣衫。</p>
虞听锦呵呵笑了。</p>
“继续！”</p>
绯晚再拿一根针，这次却抖得怎么也扎不下去。</p>
“娘娘饶了奴婢吧，好疼......”</p>
虞听锦没了耐性，过来按住绯晚拿针的手，用力往她指缝里扎。</p>
一针刺入。</p>
绯晚低低惨叫一声，剧烈挣扎。</p>
虞听锦却不肯撒手。</p>
那针在绯晚指缝里搅了几下，忽然在拉扯中偏了方向，将她整个指甲都掀开了！</p>
绯晚瞪圆了眼睛，张张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p>
直直倒了下去。</p>
瘫软昏厥。</p>
“不中用！”</p>
虞听锦嫌弃地甩开她手，用帕子将自己手上沾的血擦掉。</p>
还有心继续扎几针，可看看绯晚汩汩冒血的手指，又实在嫌脏。</p>
只扎甲缝不流血，可掀翻指甲又带了皮和肉，血可就多了。</p>
于是站起身作罢。</p>
但她心头气恨还没彻底消解。</p>
想了想，寻思着皇帝刚召幸完，应该会过些日子再翻牌春熙宫。</p>
就算真的翻了牌子，她也可以自己去承宠，让这贱婢歇上一回两回。</p>
所以添点结结实实的伤，让贱婢实在长些记性好了！</p>
她抬起脚。</p>
用宫鞋坚硬的鞋底，在绯晚掀了甲的指尖上，狠狠碾动。</p>
直把那根指头碾得血肉模糊。</p>
绯晚在昏迷中浑然不知，只反射性地抽搐两下身子。</p>
这伤可比云翠打的那些厉害多了。</p>
让这贱婢疼上个三五十天，好好认清到底该怎么当奴才！</p>
虞听锦满意收了脚，款步而去。</p>
殿外，盘儿包扎好被云翠划伤的手，已经回来当值了。</p>
“进去收拾一下。绯晚这婢子眼皮子浅，本宫说要重重赏赐她，她竟高兴晕过去了，回头你找人把她抬回房去养着。”</p>
虞听锦吩咐盘儿。</p>
“是。”</p>
盘儿恭敬蹲身。</p>
正要做事，却又被虞听锦叫住。</p>
“你在本宫身边多久了？”</p>
盘儿答说：“从娘娘进宫，奴婢就有幸被分到娘娘跟前当差，随着娘娘从锦绣阁步步高升，一路进了春熙宫成为主子娘娘，所以奴婢沐浴娘娘的恩泽已经一年零三个月了。”</p>
她说得讨喜。</p>
虞听锦闻言，莞尔一笑，发髻间一枚红宝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以前倒不知你嘴巴这么甜。”</p>
盘儿觑着主子脸色，谄媚道：“奴婢腆着脸自夸一句，奴婢虽是您跟前二等的宫女，可却有一等的忠心。”</p>
主仆的对话，绯晚听得一清二楚。</p>
她并没有晕。</p>
只是在装晕。</p>
不如此，所受折磨只会更多。</p>
被碾断的手指钻心的痛。</p>
可她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忍不得的？</p>
原本她只是故意掀坏了指甲，留下明显伤势罢了。</p>
可虞听锦竟把她整根手指都弄坏了。</p>
贵妃娘娘知不知道，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