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哪来的底气，老马，现在是你在求我！」

 一沓钞票清脆的摔在茶台上，杯子里滚烫的茶水溅了我满身满手。

 文昊是我之前的老板，也是兄弟，我还记得七年前，他几乎是跪在地上求我，让我帮他把这事扛了。

 那时候他说，「这事儿是那娘们儿动手在先，我确实下手重了点。咱俩这么多年兄弟，你帮帮我，每年十万！你放心，你在里边，我每年把这个数准时交到你老婆孩子手里，我们家、我们公司不能没有我啊！」

 我看着桌上被茶水浸湿的两万块，甚至有些恶心。

 当极度的愤怒凝在脸上的时候，我没想到，那居然是个笑容。

 我妻子，不，我前妻是个爱钱的女人，当然，她也爱自由。

 我很了解她，对于自由的约束，只来自于钱是不是够数。

 我确信，如果这钱给到她手里，她就算自己再能折腾，也不会亏待自己的亲闺女。

 当我看到女儿送来的离婚通知书时，我就明白，文昊对我也如对待客户、酒友一样，一如既往的食言了。

 我笑着捡起那两万软塌塌的钞票，眼睛死死盯着文昊。

 「那女人开个路虎，逆行。但你是醉驾！能在那个没有监控的穷乡僻壤出事，你说是你的幸运，现在看来，倒成了我的不幸了？」

 文昊无所谓的摊摊手：「你怎么了老马，七年前的案子，你一个『当事人』还想翻案不成？快拿着钱，滚吧。」

 「你的命，是我救的，兄弟！」

 「嗯哼？我这不是在感谢你吗？」他指了指我的钱袋。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抢来的命，也会亲手送他回去。」

 离开时，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公司员工们的注目礼可有可无，也或许，这次他们不是在向我行礼，而是在倾听我身后办公室里歇斯底里的摔打和咆哮。

 四十多岁在省城，找工作已然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何况我身上背着案底。

 虽然我现在孑然一身，不需要为养家糊口发愁，但我亟需一个新身份。

 一个能面对女儿，面对父母的身份。

 不知是有意无意，女儿见我那天，特意穿着校服。

 市七中，省重点高中。

 我的同学里确有一位消息灵通的哥们儿，现贵为某局于大主任，以我这身份，要进那什么局，属实比进局子难的多。

 在几次电话被挂断，登门又被拦之后，我点了支烟，蹲在奶茶店门口，朝着这城堡般森严的办公楼吐烟圈。

 我只想打听一下女儿这些年的消息，她从小古怪精灵，那个Plan B一定有什么深意。

 可那些年呼喝着，簇拥着，围在身边的人，怎么就「死」的这么彻底呢？

 「打扰一下。」

 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果敢地掐灭烟头，以为影响了店家的生意。

 转过头，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说不出的亲切。

 「抱歉，这就走。」我拍拍裤子上的尘土。

 「不不不，我是想问一下，您是马照先生？」

 「嗯...你是？」

 女人大方地伸手，我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局促地握了下。

 「我叫蒋爱珩，以前是马小悠的小学班主任。」

 「这......您......」我指着旁边排起大队长龙的网红奶茶店，看着她一身工装，被体制内勇敢下海的杰出女性惊的语无伦次。

 她尽量有礼貌的笑着：「嗯，我的店，今天是企业文化日，公司要我们都来体验一下做茶饮的快乐。」

 「啊，哦哦哦哦，小蒋老师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您是啥时候下岗的啊？」

 她先是一怔，转而一本正经推了推眼镜。

 「马小悠爸爸是吧，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