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霞晃眼睛，碧雾遮视线，阿棠懵懂地走在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上，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p>小巧的琼鼻轻皱，阿棠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一股似兰似麝的气息，钻进鼻腔，这个味道阿棠认得，是恩人的！</p>
兴奋间，阿棠伸长了脖子，两只手试图拨开眼前的云雾缭绕，脚步徘徊着在四周寻找恩人的踪迹。</p>
阿棠循着本能，用力地嗅着，摸索着前行，半路上，正好碰上一对巡逻的神将，吓得她连忙缩到白玉雕龙的巨形柱子背后。</p>
“那只花妖究竟什么来头？居然敢擅闯南天门？”</p>
“天晓得，反正我是听说守南天门的兄弟得了天君的命令，让他们戴罪立功，一旦抓到那只胆大妄为的花妖，直接拉去斩妖台咔嚓。”</p>
“不是吧，连过堂都不过？”</p>
“还过什么堂啊，那花妖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早不溜进来，晚不溜进来，偏偏挑今天溜进来，这不明摆着找死嘛！”</p>
“这话怎么讲？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p>
“哎，你傻啊，今天是归一阁考学的日子，参加考学的学子哪个背景不是响当当的，那花妖挑今天溜进来，不就等于公然挑衅天界实力？”巡逻神将讲话顿了顿，冲着身边的弟兄勾了勾手指，复将声音压低了些，“说白了，花妖不知天高地厚，啪啪打了天君的脸面，让天君成了四海八荒的饭后谈资笑话，直接拉斩台咔嚓，那都是便宜她了，按我说啊，就该被天雷轰顶七七四十九天，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p>
阿棠躲在柱子后面，不小心听到了神将的话，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p>
“噗通”一声，音量虽然很小，但是神将耳聪目明，很快就朝阿棠躲着位置逼近。</p>
天君要杀掉她！</p>
雾霭重重，遮挡了阿棠的视线，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无助的泪光，脑袋不停地朝着四周转动，不可以！她还没有找到恩人，没有感谢恩人的点化恩情，绝对不能死掉的！</p>
耳畔，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棠勉强地撑起发软的双腿，心想死就死，与其让那个叫天君的大坏蛋砍掉她的脑袋，还不如让恩人采了她。</p>
本来，阿棠就是一只无根的小花妖，何其有幸得了恩人的点化，沾染恩人的仙气，才能从寸草不生的荒芜若水上脱胎修成人形。</p>
左右都是死掉，那她死也要死在恩人手里。</p>
都说，世间万物一旦有了执念，便能无畏无惧勇往直前。</p>
阿棠，虽然入世未深，但找恩人的路并非坦途，她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p>
想通了之后，阿棠不怕了，两条腿也不抖了，跑路的速度不由加快了许多。</p>
只是慌不择路，她还没跑出多远，直接撞在了墙上，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p>
阿棠疼得呲牙咧嘴，想到后面有追兵，前面又挡了一面墙，根本无路可逃了，顿时心生苍凉，低声啜泣起来。</p>
“你就是那只偷溜进南天门的花妖？”祁玄负手而立，目光淡淡地扫过缩在地上的一团粉红身影，深邃的目光沉了沉。</p>
平静如水的语调，如春风化雨，润如细无声地钻入阿棠的心田。</p>
她心念动了动，不由暗道：天界真的藏龙卧虎，连鎏金墙都会说话。</p>
这么想着，阿棠抽泣着缓缓地撑起身体，仰头望向对面那堵“墙壁”。</p>
他，一袭白衣姿态清隽，惊为天人的脸上，表情淡淡的，只一双睥睨的深邃眼眸里，透着变幻莫测的光华。</p>
阿棠愣愣地张开嘴巴，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股如兰似麝、如梦似幻的熟悉气息夹杂着凌然的寒气，霸道地蹿进她的鼻子里。</p>
顿时，阿棠黯淡的眼眸里恢复了光亮，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扑到了祁玄身上，失声喊：“恩人，阿棠终于找到你了！”</p>
小花妖突然的动作，让祁玄十分意外，清淡的脸庞上，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十万年来还没谁能近他的身，简直放肆。</p>
他额角突突跳了两下，低沉着嗓音：“手，松开。”</p>
心心念念要找的恩人，终于找到了，阿棠简直高兴得要飞起来了，抱着恩人的时候，她觉得就像鱼儿回到水里，小蝌蚪找到母亲，有种特别安全的感觉。</p>
心满意足间，阿棠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倔强出声：“不放！阿棠不放！”</p>
话音落下，身后忽然传来巡逻神将的威严声音，吓得阿棠猛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抓着祁玄的裤腿站起来，扯开嗓门喊：“恩人，你采我吧！采……”</p>
少女稚嫩的喊声，在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上荡开，很轻易被巡逻神将发现。</p>
蓦的，阿棠已经看到巡逻神将朝她冲了过来。</p>
完了！</p>
要被抓去砍头了！</p>
恩人，阿棠想让你采花死掉，不想被天君砍脑袋死掉！</p>
希望和失望，只在一线之间，阿棠真得很努力地跟恩人表达求死的念头。</p>
只是，不知怎么了，她喉咙就像散了棉花，堵等慌，发不出声音了。</p>
雾霭遮住她的脸庞，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有一双闪着期待和悲切情绪的大眼睛，清晰地倒映在祁玄的眼睛里。</p>
不知为何，对上胆大妄为花妖眼睛的瞬间，有种似曾相识的莫名熟悉感。</p>
阿棠一心想着让恩人采了她，也算是死得其所。</p>
可是恩人貌似不买她的账，根本就不理她的请求，再加上现在又口不能言，她急得不行，一下子就现了原形——粉红色的花骨朵，颤颤巍巍地漂浮在半空中，仿佛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委屈似的。</p>
祁玄视线落在战战兢兢往他身边靠的“小花骨朵”上面，心念微动，宽大的袖凌空鼓涨，很轻易地将小花妖隐匿在了袖袍之下。</p>
“祁玄上神，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只花妖？”神将抱拳，恭敬上前询问。</p>
“今日归一阁大会考，有不少下界妖籍学子前来。”祁玄淡淡回应。</p>
话音落下，神将及时解释：“祁玄上神有所不知，末将要缉拿的是擅闯南天门的小花妖，那花妖道行尚浅，并无资格取得妖籍”，转头冲着身后的巡逻队抬手，示意他们四周找一找，“上神，那花妖原形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骨朵，擅长化形隐匿。”</p>
巡逻队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阿棠藏匿的踪迹，只好放弃周围的搜寻。</p>
阿棠小小的身子，紧紧地贴在恩人的袖袍里，仔细地听着外面神将讲话，才晓得原来她的恩人叫祁玄，还是个上神。</p>
而且，恩人对她真好，又帮她逃过一劫，阿棠暗自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祁玄上神的恩情。</p>
正思索间，阿棠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噗通一下掉出了上神的袖袍外面。</p>
见恩人要离开，阿棠在地上打了个滚，一把攥住恩人的手臂，目光灼灼道“恩人，你快点采了我吧！”阿棠身无长物，点化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一副身子尚可报答，阿棠觉得救命的恩情，只能用她的命来还。</p>
祁玄听着无根小花妖一口一个恩人喊他，浓淡相宜的眉微蹙，他头也不回，袖袍轻拂，瞬时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将阿棠吹得东倒西歪：“不自量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