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贺玲曾经很想去巴黎。</p>刚结婚那会,毕千历也说:“玲玲,等有时间了我们去巴黎度蜜月。”</p>
可他们的工作,一个比一个忙。</p>
度蜜月的事被忘到脑后。</p>
但没关系,领了离婚证以后,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她都可以自己去。</p>
而手机刚弹出机票购买成功的提示,毕千历就回来了。</p>
他很自然走进房间,摸了摸贺玲的额头,轻声问:“烧退了,还难不难受?”</p>
很默契地,毕千历没说他什么时候走的。</p>
贺玲也没问他去了哪里。</p>
她只是抿了抿唇,下意识开口问:“难受你就会一直陪着我吗?”</p>
毕千历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贺玲会这么问。</p>
她总是过分独立坚强,所以他早就习惯了她会说一句‘没事了’。</p>
贺玲自然也没想要他的回答。</p>
因为,其实她更想问问毕千历。</p>
总是在两个女人之间辗转流连,他不累吗?</p>
看着他紧绷的唇角,贺玲长舒了口气:“开玩笑的,我不需要你一直陪着。”</p>
她明明笑着,毕千历却莫名听出了一种,贺玲不需要他了的感觉。</p>
毕千历的心颤了颤,抬起手臂僵硬将她抱进怀里:“我们是结了婚的夫妻,我怎么会不陪着你?”</p>
“我会一直陪着你,到白发苍苍、到生死同穴。”</p>
放在以前,贺玲或许会很感动。</p>
但现在,再过二十多天她就会离开,这种誓言听就听过了,她再也不会相信了。</p>
果然毕千历的好没维持几天。</p>
一段时间后,他就待不住了,每次只在家中坐了一会,就会找借口出去。</p>
距离她离开倒计时只剩下二十天的时候,贺玲也去了医院,准备做手术。</p>
没料到和同事商讨自己的人流方案时,会再次撞见了来做检查的毕千历和宋瓷。</p>
两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p>
宋瓷一脸憧憬抚摸着肚子,时不时偏头和毕千历说两句。</p>
毕千历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偶尔也会开口回应几句,与平常敷衍她的模样截然不同。</p>
贺玲身旁的同事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感慨:“父母长这样,他俩的孩子估计也会长得很好看。”</p>
“大概吧。”</p>
贺玲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狼狈转身和同事进了手术室。</p>
做完术前检查后,同事告诉她:“孩子很健康,你要不再再找孩子的父亲商量商量,别拿了之后后悔。”</p>
后悔?</p>
要是毕千历会后悔,这时候也不会陪着宋瓷做检查了……</p>
贺玲摇了摇头,拿过人流的单子,在家属的那一栏,自己给自己签了字。</p>
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时,手都控制不住的发颤。</p>
半小时后,贺玲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同事用开宫器撑开入口,用仪器把孩子搅碎后吸出。</p>
明明她打了麻药没有痛感,可心却像是有刀在搅。</p>
一滴接着一滴地眼泪,从她空洞的眼里流出。</p>
她仿佛听见,有一个可爱的幼儿,在她的耳边啼哭:“妈妈……”</p>
最后一步刮宫时,心也好似在一瞬被刮空。</p>
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和毕千历之间最后的羁绊消失了。</p>
他们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p>
贺玲闭上眼,任由泪水打湿枕芯。</p>
她麻木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天,那个说会陪着她的毕千历,也消失了整整一天。</p>
晚上,贺玲忍着痛,独自起身回家。</p>
不想刚出医院,就看见毕千历等在医院门口,抱着一大束玫瑰。</p>
见她出来,毕千历把玫瑰送给她:“老婆,纪念日快乐。”</p>
贺玲目光一顿,接过花沉默上车。</p>
往常,她和毕千历见了面,都是她叽叽喳喳说医院发生的事情,说医院的八卦。</p>
现在她不开口,车里只剩一片死寂。</p>
毕千历有些焦躁,等到红绿灯时,难得主动开口问她:“这次没准备纪念日礼物,你有什么要想的吗?”</p>
曾经贺玲想要的很多,可每次兴致勃勃跟毕千历提及时,他的回应都很冷淡。</p>
慢慢地,她也就没了和他诉说的欲望。</p>
贺玲目不转睛看着车窗外:“我报了一个新手父母网课,你能陪我上课吗?”</p>
毕千历蹙了蹙眉,捏紧方向盘解释:“我跟宋瓷只是朋友,你不要多想,也不要不高兴。”</p>
贺玲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p>
毕千历没想到贺玲一点都不在意,神情也冷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要报这样的班?”</p>
为什么?</p>
那是贺玲之前报的班,她曾怀着无数期盼,期盼她的孩子出生。</p>
但现在,她亲自放弃了她的孩子……</p>
贺玲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早已红了眼眶:“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不问我纪念日想要什么。”</p>
毕千历喉头一哽,不说话了。</p>
沉默的氛围像是巨石,沉甸甸压在贺玲的心头。</p>
等到了地方。</p>
她才发现毕千历说要过结婚纪念日,订的餐厅却仍旧是宋瓷喜欢的餐厅……</p>
她压下心口的无力下车,却忘了手提包被落在了车上。</p>
毕千历下车时想给她带上,却在拿到手提包时,看见了包里的人流手术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