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直到深夜，赵墨竹都没有回家。</p>

    我给他发微信：【手术顺利结束了吗？什么时候回家？】</p>

    没想到赵墨竹秒回。</p>

    ?手术早就结束了，他很累，在我旁边睡着了，你不要打扰我们休息了。】</p>

    这语气分明是梁思佳。</p>

    我握着手机的指尖一僵。</p>

    原来梁思佳在哪儿，哪儿才是赵墨竹的家。</p>

    我看向主卧中央巨大的、在圣吉尔斯大教堂拍的婚纱照。</p>

    21岁，我爸还没有因为癌症撒手人寰。</p>

    他撑着病体郑重地把我的手，放进赵墨竹的掌心里。</p>

    “请你务必珍爱、珍重、珍惜我的女儿，给她幸福，让她快乐……”</p>

    爸爸清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女婿赵墨竹的叮嘱。</p>

    而赵墨竹当时坚定地承诺：“我会永远爱依莹，一生都会好好对待她。”</p>

    可是，他食言了。</p>

    或许爱本就瞬息万变，永远只是助兴词。</p>

    我看向梁思佳发来的讯息。</p>

    又看向手机，今天是9月15日，明天16日，是我爸爸的忌日。</p>

    而我买的票是9月22日，今天一过，距离我离开，倒计时只有6天了。</p>

    我再次编辑了一条：【明天是我爸爸的忌日，我有话想和你说。】</p>

    发送后，我关闭了手机。</p>

    这一夜，辗转难眠。</p>

    ……</p>

    第二天清晨，碧海长青墓园。</p>

    天黑沉沉的，阴雨连绵。</p>

    爸爸生前爱酒。</p>

    我就雇人抬了好几箱红酒香槟到他的墓前。</p>

    我将一瓶瓶酒，都倒向了地面。</p>

    “爸爸，他骗了我，他一直爱着别人，这些年我一点都不快乐。”</p>

    在最爱自己的人面前，我忍不住哽咽。</p>

    可回应我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p>

    不知过了多久，寒冷的雨水被一把透明的雨伞隔绝。</p>

    我回头看去。</p>

    赵墨竹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琥珀色的眼珠透露着关心和担忧。</p>

    他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我的脸颊。</p>

    “依莹，你怎么哭了？”</p>

    赵墨竹的指尖是暖的。</p>

    他自己都没发觉，在不消毒的情况下碰到了我微湿的脸颊。</p>

    而我看到他衣领上那根酒红色的长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p>

    “没事，我就是想爸爸了。”</p>

    赵墨竹语调温柔：“不要难过，爸爸会在天上保佑你，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p>

    他望着我泛红的眼睛，又问：“你微信上，是要和我说什么？”</p>

    我本来想和他提离婚的事。</p>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p>

    我改口：“五天后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p>

    刚好我五天后就走，可以给他送最后一份礼物。</p>

    可我话还没说完，赵墨竹的手机响了起来。</p>

    赵墨竹拿出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是梁思佳。</p>

    他蹙眉挂断。</p>

    谁知梁思佳锲而不舍地继续拨打。</p>

    铃声在墓园响个不停。</p>

    正当赵墨竹准备关机时，我开口了。</p>

    “接吧，也许她有什么急事。”</p>

    说完，我主动退出雨伞的范围。</p>

    而守候在不远处的保镖立马撑着伞，给我挡住风雨。</p>

    赵墨竹这才接过电话，梁思佳楚楚可怜的声音传来。</p>

    “墨竹，我一个人在医院好害怕……”</p>

    赵墨竹眼底都是犹豫。</p>

    我神色平静：“如果你这么不放心，就去看她吧。”</p>

    听到这话，赵墨竹松了一口气。</p>

    “我今晚回家陪你。”</p>

    “好。”我点头。</p>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我转头看向父亲的墓碑，喃喃道。</p>

    “爸爸，对不起，我选错了人，没能让自己幸福。让您看笑话了。”</p>

    回答我的，只有风雨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