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萧佳人也顾不上佳月了，撒腿就往家里跑，萧石也顾不得篮子里的红薯抱起来佳月也跑回去了。</p>乔谦修转头走了几步，想了想叹了口气，转身跟上来，他真想不明白自己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孤单太久了，有一个人愿意把自己当成朋友的缘故吧。</p>
一口气跑进了家门，萧佳人就看到谷雨小身板弓起背着娘从门里往外挪，过去伸手把人接过来：“这样不行，去请郎中来。”</p>
“哦。”谷雨已经吓蒙了，听到大姐这么说拔腿就往外面跑。</p>
萧佳人就地坐下抱着杨氏，此时的杨氏脸色发青，这口气憋在胸口眼看着上不来了。</p>
“娘，娘。”萧佳人掉眼泪了，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整个身子都撑着杨氏，一咬牙伸出手指伸到了杨氏的嘴里，在咽喉的位置搅动了几下。</p>
“娘，娘啊。”萧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让杨氏好生心疼。</p>
嗓子眼一阵难受，嗷的一声张嘴吐出了一大口血痰，人也软软的弯下去了，萧佳人死命的撑着她，用手指把杨氏嘴里的痰都抠出来，抬头看着跑进来的萧石：“爹，借车，我们去县里。”</p>
见萧石出去了，抹了一把眼泪：“佳月，进屋拿了银子，全拿着。”</p>
佳月跑进了屋，又拿出来被子。</p>
这一幕被乔谦修看在眼里莫名的一阵心酸，他少得可怜的记忆里，那个女人最后的样子就是如此，一口痰憋死了。</p>
上次还驴车送了肉，这次林大伯二话不说就借了，临上车的时候萧佳人回头：“谷雨，你和妹妹看家！”</p>
谷雨紧紧地抓着佳月点头，小脸都白了，毫无血色。</p>
萧石牵着驴车，萧佳人抱着杨氏坐在车上，她心里恨的，恨死了苏郎中，这个时候竟然没来，低头：“娘，我给你讲故事，你听着啊。”</p>
杨氏伸手无力的捏了捏萧佳人的手心。</p>
萧佳人忍着泪：“从前有一个孩子，六岁那年娘难产死了，爹就自杀了，只有六岁的她就靠讨饭活了下来，起初街坊邻居都可怜她给口饭吃，后来就要给人家干活，干好了有饭吃，干不好还挨打，她经常一个人跑去坟地蹲在爹娘的坟边儿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娘啊，你说那样的孩子可怜不可怜？”</p>
杨氏睁开眼睛看着萧佳人，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的闺女，眼角有泪滚了下来。</p>
“娘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后来死了，上山采蘑菇的时候见到了灵芝，一脚踩空就掉下去，那山啊，好高好高啊，比武山还高，落下来的时候树杈都穿破了她的身体，她却没哭，她想啊，这下一家人该团圆了吧？娘啊，她一辈子都想着能有一个家，如果有一个家的话，一辈子都好好守着的。”</p>
杨氏的手颤巍巍的伸过来想要给萧佳人擦泪，她就握住了杨氏的手：“娘，她没有家，但是咱们有家，我、佳月、谷雨还有爹你舍不得的对不对？”</p>
“嗯，舍不得啊。”杨氏说着，抓紧了萧佳人的手，拼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抓着，生怕一松手就什么也没有了。</p>
萧佳人低头贴着她的额头：“娘，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p>
正说话，就见一匹快马从大王庄里飞奔出来了，萧佳人还没反应过来马已经到了跟前，骑在马上的乔谦修伸手：“过来，我带你们去。”</p>
萧佳人几乎没考虑，抱着娘就在驴车上站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救命。</p>
萧石停下了驴车，回头就看到自己的闺女抱着媳妇儿坐在马背上，那男人手里的绳子把她们娘俩都捆在了身上，一溜烟儿的跑远了，他就傻愣愣的牵着驴车站在了路上，看着前面的烟尘。</p>
几乎是度秒如年，萧佳人紧紧的抱着娘，恨不得立刻到青叶县，即便是这马足够快她都觉得慢。</p>
“让开！”乔谦修进了县城的大门，这一嗓子吓得许多人都闪开了，可是人太多，他不能骑着马横冲直撞，根本没多考虑，解开绳子：“抱紧了！”</p>
萧佳人本来就死死的抱着杨氏，这会儿更是用了全身的力气。</p>
乔谦修跳下马背，回手把杨氏抱在怀里：“前面左转，慈安堂。”</p>
说完，人几乎是踩着街旁边的墙在飞一样，越过人群。</p>
萧佳人眼睛不好使，可腿却像是有无穷的力量一般，飞快的跑着，撞到了别人她不管，自己摔倒了爬起来，一转弯的时候就看到了乔谦修一脚踹开了慈安堂的大门。</p>
来到门口她也冲了进去，进门就扑到了杨氏身边。</p>
乔谦修几乎是提着慈安堂掌柜的脖领子给揪出来了，放在杨氏旁边的时候他还冲着掌柜的说了句：“得罪了，快点儿。”</p>
掌柜的没吭声，只看了一眼回头：“二子，人参汤！”</p>
伙计吓得脸都白了，颤颤巍巍的端来了人参汤，掌柜的伸手扶着杨氏给她喝了下去：“血鹿茸片，三片煎成半碗，快。”</p>
伙计跑出去了。</p>
“娘，娘。”萧佳人看着杨氏紧闭着眼睛，眼泪刷刷往下掉。</p>
掌柜的捏着杨氏的手腕：“太吵，让病妇心乱。”</p>
乔谦修过来弯腰把萧佳人直接抱了出去。</p>
“不行啊，不行！乔谦修，我要守着娘。”萧佳人挣扎着要回来。</p>
乔谦修伸出手在她后颈上捏了一下，萧佳人便失去了知觉。</p>
到了门外，乔谦修又抠了她人中。</p>
“娘。”萧佳人眼睛都没睁开，眼泪就哗哗往外涌。</p>
“别哭，他是世上最好的郎中，有最好的药，这个时候要看命了。”乔谦修说着见她还哭，用手直接把萧佳人按在了胸口：“别哭，哭乱了你娘的心，那就不好了。”</p>
萧佳人忍着不出声，片刻功夫眼泪就打湿了乔谦修的衣襟，他不动也不松开手，目光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知道想着什么。</p>
里面不时传来掌柜的吆喝声，原本一个伙计忙活，后来来来回回进去出来的，萧佳人也不知道有几个了，不哭了，呆呆的看着他们，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偶一般。</p>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萧佳人猛地一个激灵：“听，是我娘的声音。”</p>
乔谦修低头看着她：“嗯，再等等，不急。”</p>
萧佳人仰起脸眼泪就顺着两边儿眼角往下掉：“让我看一眼，一眼就行。”</p>
乔谦修转身拉着她到了门口，萧佳人身子就往里奔，乔谦修只能使劲儿的拉着她：“不可，朱万青最是怪脾气，不能冲撞第二次了。”</p>
萧佳人看到了，娘是半倚着在木床上，眼睛是睁开的，脖子周围插满了银针，她在咳嗽。</p>
只是这一眼，她身子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眼泪疯涌：“我娘，没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