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戈壁上月光明亮，将路拉得悠长。

    赵丽娇迈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往林业局走。

    每一步，赵丽娇都能想起上辈子，在戈壁滩上被野狼围困的画面。

    她疲倦，她恐惧。

    可即便是这样，深知戈壁危险的高言呈也没出来找她。

    赵丽娇也没想过回头。

    因为身后的家属院不是她的家，从高言呈一次次偏心姜诗雨开始，她就没有家了。

    而彻底离婚之后，她会有自己的家，单独只属于她的家。

    她一边咬着牙往前走，一边想着前世这片黄沙变成密林的样子。

    信仰支撑她走了好远好远，看见同事那刻，赵丽娇心里那口气瞬间散了，再也无法坚持，栽倒在了戈壁滩上……

    等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

    赵丽娇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林业局的休息处。

    围着她的同事，脸上明晃晃全是关怀：“赵同志，你醒了，你没事吧！”

    女同志用手去探她的体温，确认没发烧后松了口气：“还好退烧了。”

    “赵同志，你怎么大半夜在外面？要不是巡夜同志看见你，可就危险了。”

    之前被高言呈遗忘、忽略辜负时。

    赵丽娇都强压住了心里的情绪，不让自己露出半分脆弱。

    可现在被关怀，她忽然有些湿红了眼：“谢谢你们，我没事。”

    却不想有个同事主动问起：“那昨天来找你的那个男人是谁啊？看起来和你关系很近的样子。”

    赵清娇神色晃了晃，从口中挤出三个生硬的字。

    “我……哥哥。”

    上辈子，很少有人知道她结婚了。

    哪怕高言呈来林业部，也会为了避嫌故意疏远她。

    反正这段婚姻马上就要结束，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往外说。

    同事们了然点头，看赵丽娇脸色不太好，就没继续打扰。

    赵丽娇静静休息了会，下午就又进了育苗棚。

    她要忙碌起来，才不会被有关高言呈的情绪困住。

    可能是她的反复告诫起了效果，一连半个月，高言呈竟然真的没再来找她。

    这天，戈壁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

    同事都认为戈壁滩的树苗迎来了甘霖，只有赵丽娇紧张的手心冒汗。

    上辈子，大雨会变暴雨，还会有冰雹，育苗棚就这样被毁了。

    赵丽娇忙拿起修补工具和防汛沙袋往育苗棚跑。

    她以为早做措施就能减少损失，未料冰雹比上辈子提前了整整一天。

    鸡蛋大的冰雹就将育苗棚的棚顶撕开一个裂口，雨水瞬间灌了进来。

    赵丽娇顾不上冷，只一门心思救苗。

    不知道忙碌了多久，赵丽娇浑身湿透手脚酸软，终于和同事救下了大半的树苗。

    她还没来的及高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两人情绪各异。

    赵丽娇冷淡错开视线，转身想要走。

    偏偏同事要指着高言呈欣喜大喊：“赵同志，你哥哥带着队伍来帮我们救苗了！他竟然还是营长哩。”

    赵丽娇一眼就看见高言呈骤然黑下去的脸色，大概是又觉得他在攀关系吧。

    赵丽娇连忙笑了笑和同事解释：“其实也不是很熟，只是表哥。”

    说完又连忙转移话题：“快去食堂吃饭吧，吃完还要看苗。”

    提起正事，同事们没有一个耽误的，匆忙往食堂去。

    赵丽娇正要跟上，手腕却被高言呈拽住。

    男人锋利的眉眼上挑，紧抿的薄唇里挤出两个字：“哥哥？”

    赵丽娇听出高言呈声音里的怒意。

    但她却不知道他这怒意从哪里来。

    保持距离，不要让别人误会她攀关系不是高言呈自己说的吗？

    上辈子，在他的心中。

    她是百姓，是群众，是林业部的种植专家，唯独从来没当过他真正的妻子。

    对赵丽娇，他永远只有一句话：“你要懂得避嫌，别让人觉得我在徇私，你在攀关系。”

    赵丽娇挣扎着要抽出手：“高同志，你这样让别人看见不好。”

    高言呈愣了一瞬，冷静的脸上闪过错愕和不解：“丽娇……你好像变了，变得和以前态度不一样了。”

    “人都是会变的。”

    赵丽娇的声音极轻极淡，好像会变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高言呈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如墨的眸中情绪翻涌。

    他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说了句：“赵同志，上面的通知下来了，一个月后我要带队离开一阵。”

    话说完了，高言呈拽着赵丽娇的手还是没松开。

    赵丽娇以为他还有话要说，静静等着。

    可什么都没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高言呈什么也没说，上面通知他，他就通知她。

    没有担忧叮嘱，没有夫妻情谊，也没有不舍缠绵。

    赵丽娇只好主动抽出手，打破沉默：“我知道了。”

    其实，她不仅知道高言呈一个月后会走，还知道他会带着姜诗雨母女以家属的名义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