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约是被折腾得太狠，她沾了床后，就很快沉沉睡去。</p>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外头传来黄粱的声音。</p>

    “棠溪姑娘醒了吗？”</p>

    沈棠溪披上外衫走了出去。</p>

    黄粱看到她，态度还算客气。</p>

    “皇上召你过去呢。”</p>

    沈棠溪乖顺低头，“我这就跟公公过去！”</p>

    等她赶到乾清宫正殿时，里面一片寂静。</p>

    霍凌坐在主位上，眸中压着怒意。</p>

    昨夜伺候她更衣的两位宫女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浑身都在颤抖。</p>

    沈棠溪上前，跪在地上，“奴婢拜见皇上。”</p>

    霍凌指着案上一个碎裂成两半的小泥人，脸庞被跳动的烛火映照得忽明忽暗，莫名透着冷酷，“谁摔坏的？”</p>

    两个宫女谁都不敢认。</p>

    别看这个泥人做得很拙劣，可霍凌却很宝贝。</p>

    若是她们承认了泥人是她们损毁，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p>

    沈棠溪跪在地上，心里也跟着焦灼不安。</p>

    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个泥人，更不可能摔碎它。</p>

    “不说？”霍凌目光寒凉，“那就都拉下去杖毙！”</p>

    此话一落，两位宫女瞬间脸色惨白。</p>

    突然其中一位宫女指着沈棠溪，“奴婢昨夜见过沈棠溪拿泥人赏玩，定是她砸了泥人！”</p>

    霍凌冷沉的目光看过来。</p>

    沈棠溪浑身一僵，无意识攥紧了手，“奴婢没有摔坏泥人，这是污蔑！”</p>

    她低眉顺眼，声音细细微微，尾音处带着颤音，惹人怜惜。</p>

    霍凌看到她那卑微的模样，心情突然莫名有些不好。</p>

    另一位宫女为了保命，也跟着作证：“奴婢可以作证，奴婢也看到沈棠溪拿泥人了！”</p>

    霍凌看向沈棠溪，目光沉沉看着她，“是你做的？”</p>

    “不是奴婢！”</p>

    沈棠溪死死盯着那两位宫女，“我和你们有何仇怨，你们为何诬陷我？”</p>

    宫女被她那般凶狠的目光盯着，瑟缩了下肩膀。</p>

    霍凌声音冷沉：“朕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教训。”</p>

    宫女的性命，霍凌岂会看在眼里？</p>

    沈棠溪知道，他只是讨厌自己在他宫里摆架子。</p>

    他将自己看得这样低，就是不想让她有任何非分之想。</p>

    她不想触怒他，姿态更加恭谨，“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也不想平白无故被冤枉。奴婢是太后身边的人，规矩礼仪都受过教导，平日里谨言慎行，最怕给太后丢脸，奴婢又怎么敢赏玩和损毁皇上心爱之物？”</p>

    见她抬出了太后，霍凌脸上更冷了。</p>

    “你拿太后来压朕？”</p>

    “奴婢不敢。”</p>

    霍凌的手勾起她的下巴。</p>

    她细腻的肌肤上很快出现了红痕。</p>

    沈棠溪忍着疼，手指掐入掌心，嘴唇咬得发紫。</p>

    “你有何不敢？你就是料定你背后有太后，才什么都敢。沈棠溪，别忘记你的身份。”</p>

    就在沈棠溪以为自己要被杖毙时，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p>

    “皇贵妃到！”</p>

    娇艳明媚、服饰繁复华丽的沈棠姝从殿外款款进来。</p>

    因为化着浓妆，沈棠姝长年苍白的脸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虚弱憔悴。</p>

    霍凌见到她，脸色和缓了些。</p>

    他放下了捏住沈棠溪下巴的手。</p>

    沈棠姝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沈棠溪，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虚虚给霍凌行了一礼。</p>

    “妾身拜见皇上。”</p>

    霍凌没等她行礼，就起身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榻上。</p>

    “不必多礼。”</p>

    沈棠姝斜斜靠在他身上，眼睛扫到桌上一个碎成两半的泥人。</p>

    她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头，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泥人。</p>

    “皇上，昨日妾身给你送参汤时，不小心摔了这个泥人。妾身回去后就给你做了个新的，你不会怪妾身吧？”</p>

    霍凌看着她，目光温柔，“朕怎么舍得怪你？”</p>

    沈棠溪看了眼撒娇的皇贵妃，指甲一点点抠进掌心里。</p>

    “何况这个泥人，本就是你九年前留给朕的礼物。当年朕受困骊山，昏迷不醒，是你救了朕。</p>

    后来你家人将你接回家，朕看到这个你留下的泥人，就一直保存到现在。”</p>

    沈棠姝听到皇上说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心虚。</p>

    霍凌幼时甩开护卫偷跑去狩猎，不小心栽进了捕兽坑，幸而被一个小姑娘救了，只是他那时候雪盲症还没治好，双眼无法视物，根本看不清那个救了他的小姑娘的相貌。</p>

    霍凌出事的同一天，沈棠姝恰好和母亲去骊山游玩，可是，她一个大家闺秀，身边都有侍女跟随，如何可能单独见过霍凌，还救了他的性命？</p>

    事情那么巧合，那个救了霍凌的小姑娘，和她年龄相仿，名字相似，都叫姝儿。</p>

    那时候去骊山游玩的人极少，只有她一人和这些特征都对得上。</p>

    因此，当初霍凌一打听到她的闺名，就对她很上心，时常派人送来礼物和书信。</p>

    沈棠姝喜欢霍凌的贴心，还有他的权势，就默认了自己是他要找的人。</p>

    也幸好那时霍凌在骊山出事后，就被拘在宫中，无法出来见她，否则她肯定会露馅。</p>

    她及笄后，霍凌就迫不及待让她进宫。</p>

    这些年，她听着霍凌讲着那次“邂逅”，总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配合，才没有让他生疑。</p>

    很快，她敛去眸中异色，娇嗔道：“皇上，妾身当年年纪小，技艺不精，这泥人做得实在太丑了，今日妾身拿这个新的和你换，那个旧的就让妾身拿去丢掉吧！”</p>

    说完，她就要伸手去拿桌上那个碎掉的泥人。</p>

    霍凌却提前一步拿走了泥人。</p>

    “这是朕和姝儿之间的回忆，怎能丢掉？”</p>

    沈棠姝掐了掐掌心，随即甜蜜一笑：“那皇上既然想留，就留着吧。”</p>

    沈棠溪听着他亲昵地叫着贵妃的小名姝儿，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p>

    在没被太后赐名为沈棠溪之前，她曾经也有个小名叫姝儿，和皇贵妃的小名发音一模一样。</p>

    可是，他永远也不可能这么亲昵地叫她。</p>

    他是皇上，身边人自然该是这样出身高门的贵妃。</p>

    而她...不过是身份低贱的闯入者罢了。</p>

    她知道，她该祝福他们和和美美，白头到老。</p>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p>

    就算只是个暖床宫女，她也想留在他身边。</p>

    和沈棠姝说完话，霍凌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脸色又沉了下去。</p>

    “你们二人胆敢欺君，杖毙。”</p>

    宫女一听，全身抖得和筛糠一样，跪下用力磕头。</p>

    “奴婢知罪，请皇上饶命！”</p>

    内侍上前要拖走二人。</p>

    沈棠姝突然伸手拉了拉霍凌的袖子，声音甜软。</p>

    “皇上，她们也没犯下什么大罪，就不要杀她们了，好吗？”</p>

    霍凌见她这模样，到底心软了，准了她的求情。</p>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入辛者库，终身不得出。”</p>

    虽然辛者库的粗活能将人磨去半条命，可到底还能活下来，两个宫女纷纷感激地磕头。</p>

    沈棠溪缓缓垂下眸子，手指尖掐着手掌心，心底倏然升起一阵刺骨的冰凉。</p>

    刚刚这两个宫女张嘴就诬陷她，差点就将她害死。</p>

    可沈棠姝轻飘飘一句，霍凌就免了她们的死罪。</p>

    沈棠姝在霍凌心中有多贵重，她在霍凌心中就有多轻贱。</p>

    两个宫女被拖了下去。</p>

    沈棠溪依旧跪着，膝盖又疼又麻，可霍凌和沈棠姝仿佛谁也没看到她似的。</p>

    沈棠姝对着霍凌撒娇道：“妾身肚子饿了，皇上陪妾身用早膳可好？”</p>

    “怎么这会儿还没用早膳？”霍凌蹙眉，疼惜道：“你的身子你自己不顾惜，朕还心疼呢！”</p>

    “妾身就是想要皇上陪嘛！”</p>

    内侍将早膳端上来。</p>

    沈棠姝拉着霍凌的手起身。</p>

    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沈棠溪，眼中厌恶稍纵即逝。</p>

    “皇上，让棠溪来伺候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