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张大武知道儿子憨傻，见他直直朝他奶跑了过去，生怕他冲撞了李氏，赶紧提脚跟了过去。</p>

    “奶，你们是不是在吃面饼子”，张玉官脑子直，想说什么，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p>

    “吃什么面饼子，咱们家现在连颗粮食都没有，哪来的面饼子”，李氏一边说，一边用舌头把门牙上黏的一小块面糊舔下来，一点也不心慌。</p>

    在她眼里，张玉官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完全没把这个傻孙子放在眼里。</p>

    “我......可我分明就闻到了面饼子的味道”，张玉官虽然脑子不灵光，可鼻子却十分灵敏，他又闻了闻，一脸的笃定。</p>

    “什么面饼子？我看你是馋疯了”，李氏懒得和张玉官废话，朝跟着过来的张大武骂道：“大武，我叫你们找野菜，你们找了半天，找到什么了？还不快点，想让我这把老骨头饿死啊！”</p>

    李氏这么急着喝野菜汤倒不是因为饿了，而是刚才吃的面饼子有点噎，需要点汤水顺一顺。</p>

    “娘，您别生气，我们马上去找野菜”，张大武见李氏不高兴，赶紧来拉张玉官，张玉官却突然指着李氏的嘴，大声朝张大武喊道：“爹，奶骗人，她吃面饼子了，你看，奶嘴边还挂着一小块饼皮呢！”</p>

    张大武见儿子说得煞有介事，正要抬眼看去，林千凤却抢先一步，“啪”的一巴掌拍在李氏的脸上，一边还刻意提高音量道：“娘，有只蚊子，我给你拍拍。”</p>

    等林千凤放下手，李氏嘴边的饼皮早就不见了。</p>

    张大武见李氏脸上压根没有什么饼皮，自觉冤枉了老娘，气得一掌拍在张玉官的后脑勺上，骂道：“你这混小子，别在这胡闹，赶紧跟我去找野菜。”</p>

    等张大武带着张玉官走远了，张小武才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对李氏道：“娘，今天就该把丑蛋带上，不然现在，咱们都有肉汤喝了。”</p>

    不提丑蛋还好，一提丑蛋，李氏就生气：“别跟我提那小畜生，他的眼里只有他那个没用的爹，活该他们饿死。”</p>

    想起丑蛋白白净净的样子，张小武惋惜地嘀咕一句：“虽然瘦了点，但好歹也能剔好几斤肉呢，真是可惜了”，说完，懒洋洋地歪到一边歇着去了。</p>

    周翠兰见丈夫骂骂咧咧地扯着儿子过来，正想上前看看，却见不远的官道上出现了一片火光。</p>

    周翠兰不明所以，正想看个真切，人群却突然骚乱起来：“不好了，蛮子从官道上打过来了！大家快逃啊！”</p>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林小月就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了。</p>

    她起身走到洞口，透过遮挡在洞口的树枝往外瞧。</p>

    就见离山洞十来米远的地方，一群满身狼狈的村民正瘫坐在地上，有的在休息，有的呆呆地坐着，还有的人在低声啜泣。</p>

    这群村民，一半是大田村的人，还有一大半是隔壁白水村的。另外，还有几个身穿绸缎，带着家丁仆妇的人。</p>

    “小月，这是怎么回事啊？外面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张腊梅也醒了，有些忧心地站在林小月身后问道。</p>

    林小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外面的人，轻声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昨天他们上了官道之后，必定是遇上蛮子了。所以才会连夜逃上山来。”</p>

    提到“蛮子”两个子，张腊梅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那......那蛮子会不会也跟上山来？”</p>

    林小月也不知道蛮子会不会真的跟上来，但还是安慰张腊梅道：“娘，你不要担心，蛮子应该不会来的。这里有我呢，不会有事的。”</p>

    林小月的话刚说完，洞口突然出现了一双高高吊起的三角眼，这双眼睛滴溜溜地往里瞧，吓得张腊梅下意识地拉着林小月后退了两步。</p>

    “娘，别怕”，这双眼睛，林小月再熟悉不过，她顺手拿过洞口的那包雄黄粉，毫不留情地朝外面猛地撒了过去。</p>

    “啊！什么东西”，就听外面响起一声惨叫，李氏捂着眼睛，顺着洞口的斜坡，“咕噜咕噜”滚了下去。</p>

    张大武见老娘跟颗球似的，滚出去老远，赶紧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娘，你怎么了？”</p>

    李氏的嘴里，鼻子里都是又苦又涩的雄黄，她一边往外吐口水，一边还含糊不清地骂人：“哪......哪个天杀的，呸呸呸，苦死我了。”</p>

    众人见李氏那副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把逃荒的紧张和害怕抛到了脑后。</p>

    不远处，通身富贵的周老太瞪了李氏一眼，满脸的嫌弃：“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净出洋相。”</p>

    潘花枝站在她身边，厚着脸皮陪着笑道：“姑母，我娘不也是为了给您找个歇脚的地方吗？”</p>

    老太太眼睛一翻，显然不领情：“用不着，我这家丁仆妇好几个，用得着她显眼？”</p>

    说完，她慢悠悠地坐在了小马扎上，掏出一小块糕点吃了起来。</p>

    潘花枝看见那块精致的糕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p>

    她月份大了，饭量也大，昨天晚上统共就吃了半块面饼子，又赶了一夜的路，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p>

    她讪笑着凑近老太太，老太太顺势给了她一记白眼，转身继续吃糕点去了。</p>

    潘花枝见没讨到好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p>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亲戚，自己一家子富贵，也不知道接济接济她们。</p>

    这次要不是在逃荒的路上遇上，人家估计早就忘记她们家这门亲戚了吧。</p>

    吃吃吃，吃死你们算了！</p>

    想到这里，潘花枝气呼呼地转身回去，懒得再去献殷勤。</p>

    张大武这边，见自己老娘无缘无故被撒了一脸的黄粉，他想都没想，朝着山洞就跑了过去，抬脚就往树枝上踹。</p>

    可他的脚刚挨到树枝，只觉得脚底一痛，整个人哀嚎着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李氏身边。</p>

    “什么妖魔鬼怪，老娘跟你拼了”，见儿子也吃瘪回来，李氏再也忍不下去，顶着一张黄脸，大吼一声朝山洞扑了过去。</p>

    只是这一次，迎接她的不是飞踹一脚，而是从山洞里伸出一只手来，“劈哩啪啦”地在她脸上连扇了十来个响亮的耳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