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车轱辘在青石街道“咕噜噜”地向前，一阵狂风起，雪霰夹杂着雨水淅沥沥地打在马车上，打在道路两旁的灯笼上，橘色的灯光摇摇晃晃，晃出繁花似锦的京都。</p>

    繁华和朴素两辆马车背道而驰，淹没在街道的尽头。</p>

    方雅宜从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萧景煜，毕竟两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如同这天地间的云泥。</p>

    虽然想到他也会从封地回京，可从没想过他们会再见面。毕竟京都这么大，大到一堵宫墙分隔两个世界，宫墙之内金碧穹顶，宫墙之外青砖白瓦。</p>

    就算同处一条街上，却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中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隔着贵族的傲慢与偏见和平民可笑的妄想和自尊。</p>

    方雅宜自嘲地笑了笑，并不想再跟萧景煜扯上什么关系。</p>

    她微微撩起了帘子，遥遥朝金碧辉煌的宫墙看去，冰冷的雨水在她清冷的眸子里折射出更多的冷意。</p>

    ……</p>

    翌日，京都商会的会长派人来给方雅宜传话，让她过去一趟。</p>

    昭容国民风包容开放，女子从商从工的不在少数，为了方便管理，每个地方行政都有一个商会，商会的会长由商户选举，却受朝廷管辖。</p>

    方雅宜知道，会长此次叫他去商讨的是“商云楼”的事宜。</p>

    京都乃天子脚下，虽不乏繁华街道，但是商户分散各地，不便集中管控，许多不法分子混迹其中，达官贵人的出行时受到了生命安全，所以官家命商会进行整改。这商云楼便是这商讨的结果，商云楼专供达官贵人的采买需求，想要入驻商云楼，必须经过层层审查。</p>

    商云楼已经建成，只是还没有正式营业开放，商云楼的主事是樊蓼樊会长，下面还有各个事项的主理人，昨天在酒席帮方雅宜解围的林灵便也是主理人之一，方雅宜和她是都是四部的，他们这一部负责商户及品类安全调查。</p>

    方雅宜刚把马车停在商会的门口，突然就听到一声大喝：“前面的马车挡道了，麻烦让一让。”</p>

    和雅宜同一车的阿沁探出脑袋：“你们不看路吗？前面停了好几辆马车，哪里有地方可以让了？”</p>

    “那就把你们就把马车挪走，我们一部有重要的事情跟会长汇报，耽误不起，你们四部的，能有什么事情？”</p>

    一部负责的是商云楼的各种审批工作，所以一部打交道人的人基本是士族为官为吏者，故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马车上说话的是一部的主理人乔熙悦。</p>

    她的语气有些盛气凌人，见方雅宜他们半天没有动静，有些不耐烦撩开帘子，吩咐马夫道：“你自己想办法把马车停好，我去见会长了。”</p>

    连眼神都不曾在方雅宜身上停留就扬长而去。</p>

    阿沁气得半死：“雅宜姐，她也太目中无人了吧。”</p>

    阿沁是林娘子的小姑子，是被林娘子薅来四部帮忙的。</p>

    乔熙悦和他们是有些不同，她的丈夫在京城的膳蔬司任职，虽然是个小吏，但也算是士族阶层。士农工商，商人在昭容是低贱的存在，所以哪怕商会受官家管辖，哪怕是商会会长，地位也极其低，行为处事处处受掣肘。</p>

    因为乔熙悦的这层关系，商会在京都行事还算顺畅，所以乔熙悦是商会里说一不二的人物。</p>

    “她以为她有多了不起啊，不过是嫁了小吏而已。”阿沁还在抱怨。</p>

    “好了，别气了，快点进去吧。”方雅宜轻声安抚她。</p>

    阿沁噘起嘴：“雅宜姐，你难道就不生气吗？”</p>

    雅宜微微一笑：“有一点，但是，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p>

    阿沁比方雅宜小几岁，阅历尚浅，碰到不公平的事情，觉得就应该要争辩一番，所以她不能理解方雅宜的从容淡定。</p>

    “雅宜姐，你难道就一点不生气？她又无礼又傲慢，仗势欺人，在羞辱我们唉。”</p>

    方雅宜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值得好生气的。”</p>

    方雅宜确实不怎么生气。</p>

    无理、傲慢、羞辱？</p>

    真正的无理和傲慢是从骨子里透出的轻蔑，真正的羞辱是将你的自尊揉碎了踩在地上摩擦。</p>

    乔熙悦这些行为在方雅宜看来不过就是小人得志罢了。</p>

    何况她确实为商会带来的便利，有小人得志的资本。</p>

    ……</p>

    不知道乔熙悦跟樊会长说了什么。</p>

    会长一整天都咧着嘴，整个人都有些愉悦。</p>

    第二天一大早，樊会长便眉飞色舞地向大家宣布：“明天萧世子要来商会了解商云楼的事宜，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别出了什么岔子。”</p>

    方雅宜原本在整理衣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p>

    会长接着解释：“商云楼建成后，需要一个专门为贵人停放马车的地方，给马匹进行补给，商云楼南边那块地正合适，但地契在萧府，我们之前投石问路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联系到萧世子，这一次萧世子来，你们一定要把握好机会，给他宾至如归的感受。”</p>

    “萧世子，是我以为的那个萧世子吗？”</p>

    “乔掌柜，你也是出息了，居然能请得动萧世子。”</p>

    乔熙悦是一部的主理人，又负责和士族联络。故而大家便先入为主地以为萧世子是她请来的。桥熙悦露出得意的笑容，也以为是自己相公攀交了什么大人物。</p>

    “那乔掌柜，这次萧世子的接待事宜，就由你来负责。”</p>

    乔熙悦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们一部的人手有些不够，可否从其他几部抽些人过来帮我？”</p>

    “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其他四部的人，你随意调配。”</p>

    抽调人手不过是假，彰显一部对其他四部的主导地位是真。</p>

    桥熙悦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目光在人群穿梭了一番。</p>

    方雅宜抢在她的话头之前：“樊会长，明天我的书局有一些事需要处理，可能需要告假。”</p>

    她是真的不想再碰到萧景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