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谢岑眸动了一下。</p>

    很快又恢复平静，头也未抬。</p>

    语气里透出一股疏离的清冷：“与我何干？”</p>

    小厮大气都不敢出，低头默默退下。</p>

    谢岑手中毛笔游走在宣纸上，却无心公务，心中烦闷的很。</p>

    他紧了紧毛笔。</p>

    淡漠的眼下，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波澜。</p>

    ......</p>

    天色已暗。</p>

    素缃沿着回廊小跑进屋，掀开里屋帘子，“姑娘，二公子并未见献公子。”</p>

    姜妧斜倚在软榻上，模样慵懒极了，身上的寝衣松松垮垮。</p>

    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谢岑教的是一国之君，即便要收学生，也不会这么容易，定是慎之又慎。</p>

    姜妧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箱子，取出零零散散的碎银。</p>

    “你且将这些银钱送去给母亲。”</p>

    阿献正是用钱的时候，现下恐怕是要另寻他人拜师，乔夫人往日里靠着刺绣养活一家子，日夜操劳，眼睛都不如从前了。</p>

    阿献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若是能得到名师的指导，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p>

    姜妧把碎银用荷包仔细装好：“你告诉母亲，先紧着阿献用，若还有短缺，前来告诉我。”</p>

    “是。”素缃接过荷包离去。</p>

    永嬷嬷正巧走进来：“少夫人，老夫人差人送了药膏来呢。”</p>

    姜妧看向她手中的白玉瓶，疑惑不解。</p>

    “老夫人听说了今日下午在二公子处发生的事，特命人送来这上好的药膏。”永嬷嬷笑着解释。</p>

    姜妧接过白玉瓶。</p>

    温柔说：“劳烦祖母挂怀。”</p>

    “老夫人欲办个赏秋宴，为二公子相看亲事，让老奴转告少夫人呢。”永嬷嬷满脸堆笑。</p>

    她继续说：“此次赏秋宴，邀的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人家，少夫人可得好好操办。”</p>

    老夫人很是看重少夫人，少夫人这才过门两日，连这般要紧大事，都愿交予她操办。</p>

    姜妧听到这事儿，想起他。</p>

    心里有些不自在。</p>

    她语气很轻：“我来府中不过几日，此事关乎重大，我怕有差池，辜负了祖母的信任。”</p>

    “少夫人宽心，有二夫人在旁协助呢，二夫人在这府中多年，这些事也是熟稔的。”永嬷嬷忙笑着宽慰。</p>

    姜妧定了定神。</p>

    努力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赶走。</p>

    不再去想他。</p>

    一想到赏秋宴之事，心隐隐有不安，往日里是二婶管家，如今祖母交予自己，也不知二婶心中会不会生出嫌隙来。</p>

    永嬷嬷何等眼尖，岂会不知少夫人心中所想。</p>

    她解释：“少夫人有所不知，老夫人年事已高，精力渐乏，大夫人一心沉醉于书画雅趣，无心俗务，三夫人孀居，老夫人这才将管家之权交与二夫人。”</p>

    姜妧若有所思，谢崇是嫡长孙，祖母这般安排，想来是有意让自己日后担起管家之责。</p>

    倒是没有想到，谢祖母会待自己这般好。</p>

    永嬷嬷见她明白后，压低声音：“老夫人的意思，也是想让少夫人多历练历练，往后这府里的大事，少夫人是要多担当些的。”</p>

    永嬷嬷这话说得如此明白，姜妧哪有拒绝的道理？</p>

    她身在谢府，日子不能不过。</p>

    次日，姜妧向祖母同婆母问安，祖母倒是格外担心她后腰上的伤，让她受宠若惊，随后前去寻二夫人。</p>

    踏入二夫人院子，便见二夫人正坐在花架下逗弄恩哥儿，神色悠然。</p>

    见姜妧来了，笑着迎：“是妧丫头来了，快过来坐。”</p>

    姜妧福了福身，语气温婉：“二婶，妧儿今日来，是想与您说说这赏秋宴的事儿。”</p>

    二夫人让丫鬟将恩哥儿抱走，拉着姜妧的手，让她坐在身旁椅子上。</p>

    她笑着说：“这赏秋宴啊，事关岑侄儿亲事，是桩喜事，也是个大事。”</p>

    “二婶，妧儿来，就是想听听二婶的意思，这赏秋宴如何安排？”姜妧忙道。</p>

    二夫人轻拍她手：“我啊，就想多陪陪恩哥儿，也算是落得一份清闲自在，若有不懂之处，只管来问我就是了。”</p>

    姜妧见她真挚的笑容，心中原本的担忧渐渐消散，倒是她心脏了。</p>

    二夫人与她讲了许多，各种菜式，园子布置等等。</p>

    接连几日，姜妧忙得脚不沾地。</p>

    上午，亲自去厨房盯着菜式的准备。</p>

    午后，又指挥丫鬟小厮们搬花弄草，布置园子。</p>

    夜晚，还得在烛光下核对宾客名单，确保没有疏漏。</p>

    —</p>

    姜妧仰头，望向高挂在亭台飞檐下的灯笼：“往左边一点。”</p>

    几个小厮正站在长梯上，小心翼翼调整灯笼的位置。</p>

    “长嫂这几日，真是辛苦了。”</p>

    一道寒意的声音传来，像是冬日冰碴子。</p>

    姜妧受惊，慌地转身看他。</p>

    谢岑一袭雪色长袍，看起来格外不好接近。</p>

    他冷着脸，凝向她眼底下淡淡的乌青：“没少忙。”</p>

    姜妧避开他目光：“多谢小叔子关怀，不辛苦，也不忙的，这些都是我该做之事。”</p>

    谢岑眼底沉沉，鼻息间溢出冷笑般的轻哼：“忙也是白忙。”</p>

    姜妧轻轻撇过脸去，不再理会他。</p>

    向前走去，接过小厮手中的灯笼：“我来调整。”</p>

    谢岑看向她，她缓缓爬上长梯，举手挂灯，时不时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腕臂。</p>

    她踮着脚，一阵风袭来，浅粉色裙摆摇曳，倒似那花儿。</p>

    “瞧瞧挂好了吗？”姜妧轻问。</p>

    那小厮正要回复，却冷不丁听见一道冷冽的嗓音传来。</p>

    “歪了。”</p>

    小厮赶忙仔细瞧着，这明明没歪呀。</p>

    谢岑走上前，淡淡扫了一眼小厮。</p>

    小厮吓得不敢说话，连忙退下，二公子说歪了，那一定是歪了，自己一个眼拙的，哪里瞧得出来。</p>

    姜妧微微低头看了他一下，又自顾自调整角度。</p>

    “歪了。”谢岑冷眼盯着。</p>

    声音飘进姜妧的耳朵，她继续调整。</p>

    谢岑甚至头都未抬：“歪了。”</p>

    姜妧仰着的脖颈泛起酸痛，手臂也有些酸累。</p>

    他是什么意思？</p>

    “我瞧着是正的，小叔子倒是说说，怎的就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