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盛夫人的指甲深深掐在竹椅上，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竹影。</p>“大胆，竟敢咆哮公堂！”</p>
范大人将两枚红头签扔在地上，一枚红头签是十大板，两枚是二十大板。</p>
“给我打！”</p>
衙役当即将竹影摁在地上。</p>
“谁敢！”</p>
我脸色一变，扔出竹扇砸开了衙役的手，一把将竹影拉起来，瞪着范大人。</p>
衙役不敢上前，将我们团团围住。</p>
范大人表情复杂，悄悄看了一眼盛夫人，她嘴角含笑，面无惧色，很是得意。</p>
我气的头晕脑胀，怒目圆睁，咬牙道。</p>
“范大人，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p>
“竹影是我的发妻，是官眷，案件还没查清，你就要对苦主用刑，你要杀人灭口吗？”</p>
“你若敢对她用刑，先把我打死，如若不然，我但凡有一口气，就要告到御前，治你一个包庇枉法之罪！”</p>
范大人置若罔闻，大手一挥。</p>
“把他赶出去！”</p>
衙役一拥而上，把我和竹影扯开，我尽管武艺超群，但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高高举起，扔到了门外。</p>
隔着一道大门，我心急如焚。</p>
竹影再度被摁在地上，深红色的大杖一下下打在竹影臀腿上，很快就见了血。</p>
春桃急的直哭，跪地哀求无果，扑到竹影身上，帮她挡了好几下。</p>
我看的真切，大杖顺势打到了春桃的头颈处，那是要人命的。</p>
竹影被春桃压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头破血流，细弱的手臂无声无息的垂了下去。</p>
“如果注定要失败，你也愿拼死一搏吗？”</p>
三天前，我问着春桃和春杏。</p>
春杏反悔怕我不帮她，当场跪地答道。</p>
“我愿意！”</p>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管盛家是什么人，就算是死，我也要给家人讨一个公道！”</p>
我冷眼看着她，“若你死了也讨不到公道呢？”</p>
春桃也跪下了，“那也要告！”</p>
“若我死了，就把我和家人葬在一起，我们去求阎王，求玉皇大帝，不到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我绝不放弃！”</p>
我只知官场黑暗，官官相护，贱民想要讨一个公道难如登天。</p>
一语成谶。</p>
才知权势能移山倒海。</p>
不过短短一瞬，就能让一个正气凛然的好官，变成趋炎附势的小人。</p>
我无神的站在外面。</p>
过了许久，盛夫人出来，轻蔑剜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走了。</p>
衙役把春桃拖走，一道血痕长长的烙在地上，冷水一冲，无影无踪。</p>
范大人捡起竹扇，走来递给我，长叹了一口气。</p>
“对不起.....我也有家人。”</p>
“你可以上书参我，你是个好官，但看不清形势。”</p>
范大人拍了拍我的肩，语气惋惜。</p>
“你早日离京吧，还能有条活路。”</p>
满腔的失望和不甘，让我胸口闷闷的疼，我想一拳打在范大人脸上，可那又如何呢？</p>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被捏住了软肋，正气和善心就一文不值。</p>
我握紧了竹扇，语气低沉。</p>
“我不参你，参也无用。”</p>
“求你以京兆尹的名义，厚葬春桃、春杏、枯井里的尸骨，务必要葬在一起，费用我出。”</p>
“这事我答应过，但我.....怕是做不成了。”</p>
“好。”</p>
范大人颔首道，“钱我出，是我欠他们的。”</p>
‘秉公执法’的牌匾下，竹影孤孤单单的趴在公堂上，一动不动。</p>
我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步走向她，艰难无比。</p>
我很怕，怕的要死，我怕在看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离别。</p>
自六岁起，竹影就陪在我身边，我救她出青楼，我说要保她一世平安。</p>
我已经承受不了亲人的离去了。</p>
“竹影。”</p>
我蹲下身子，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即泪如雨下，幸好幸好，只是昏迷。</p>
我匆匆抱了竹影回家，水儿见竹影昏迷浑身是血，吓的哇哇大哭。</p>
我给竹影褪去衣衫，臀腿处青紫高肿，我给她上了金疮药，可她还是起了高热。</p>
我来不及更衣，带着一身血迹，匆匆骑马出门找大夫。</p>
行至小桥上，忽而一道铁链升起，马儿重重绊倒，把我甩进了湍急的河流里。</p>
我艰难浮出水面时，被人一棍打晕。</p>
醒来后，一张端正黝黑的面庞似笑非笑的看着我。</p>
“三妹妹，别来无恙。”</p>